季沉蛟点头, 代晶跳楼并无疑点, 他更想知道的是代晶在接受治疗时怎么提及罗蔓钗。这一点傅持迅虽然说过, 但那更多是充满主观意愿的猜测。
“代晶这孩子, 是典型的后天受到刺激,自己没能走出来, 又耽误了治疗时间,导致严重精神障碍。”医生说:“她的家庭没有遗传病史, 父母都很正常, 家庭虽然不富裕, 但总体来说,她是在一个宽松无压力的环境下长大。”
“但进入大学校园后,她的生活环境突然改变, 她也有上进、尝试新生活的强烈诉求。这时候矛盾就出现了。她的家庭无法给与她钱财上的支持,父母没有见识,她和她的同学待在一起, 无时无刻不感到无形的压力。”
“据我了解, 从大一开始, 她的压力就在不停积累。到了大二, 她甚至出现幻觉。她告诉我,有一个恶魔不断在她耳边低语,告诉她底层蝼蚁奋斗是没有用的,她长得再漂亮,也不可能和有钱人家的女儿相比,她的努力在别人眼中只是笑话。”
季沉蛟打断,“你确定那只是她的幻觉?”
医生怔了下,“她是这么说的。”
季沉蛟看了凌猎一眼,那可能并不是幻觉,而是代晶在向外界传递求救的讯号。她仿佛已经明白是何人造成了自己的困局,可是在长达三年的pua后,她潜意识中对罗蔓钗充满恐惧,根本不敢说出这个名字。
用她周围的人来做排除法,恶魔指代的必然是罗蔓钗。
在接受治疗的半年里,代晶看似受到院方无微不至的照料,但其实没有人留意到她真正的病根。她在入院半年后选择跳楼,很可能是终于对未来绝望。
季沉蛟又询问了一些诸如谁来探视过代晶、代晶和哪些护士关系不错的问题。医生一一作答,却都无突破性的线索。
回市区的车上只坐了季沉蛟和凌猎两人。凌猎早就猜到了结果,“如果的确是有人为代晶复仇的话,这个精神病院的医生和护士也逃不过。也许根本没有这样的人。查傅家的对手,或者傅辉之的对手,希望都更大一点。因为这个阶层的人有能力。”
回到夏榕市。
重案队许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案子了,就连向来最佛系的梁问弦此时也有些茫然,“我觉得我们可能掉进了某种圈套,继续查的话,会越来越破不了案。”
沈栖年纪轻,没听懂话里的意思,“梁哥别打退堂鼓啊,再难我们也要迎难而上嘛,哪有越查越破不了的案子,只有不查才破不了的案子。”
季沉蛟说:“梁哥的意思是,我们走在一条看似正确的错路上,而这正是真凶希望看到的。”
“我不懂。”沈栖说:“到现在为止的侦查,有哪一点是错误的吗?罗蔓钗是个女明星,拍戏期间被杀死在酒店,第一阶段最该查的就是酒店和剧组成员。我们都查了,而且查出其中的猫腻,凶手卡牌、换命手术,只是姜徽他们又都不是凶手而已。”
“然后我们往更深处挖,查到傅纯幸、骓庭,凶手又不在这条线上。再查!查到宁南大学的往事。”沈栖没睡好,眼睛红彤彤的,看起来很是委屈,“这不都是必须查的吗?我们哪里走在错路上了?”
季沉蛟靠进椅背里,闭上眼,“侦查没错,只是真相可能和我们追踪的方向背道而驰。买凶的人和罗蔓钗也许无冤无仇。”
沈栖震惊,“那为什么要杀死她?无差别杀人吗?可无差别杀人不可能是买凶!”
“也只有查到这个份上,常规侦查没有路了,我们的思维才会转换。”梁问弦叹了口气,“犯罪分子就不一样,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常人的思路。”
席晚说:“其实我们已经做过的排查里有一条已经掰过来了罗蔓钗死亡,对傅家的竞争对手、傅辉之在家族中的对手有利。在这些人看来,罗蔓钗只是一枚棋子而已,她横竖是要死,但自杀还是他杀,对他们而言意义不同。”
季沉蛟点头,“这条线还没有完全打通。”
这次查到现在,重案队像被一个看不见的力量推向某个方向,而且被不断喂希望。好比沈栖说的,他们每一个阶段做的都没错。
但正是这种一点点递进,看到希望又失望的反复拉扯极其磨人。
如果真凶不是报复,也不是想截傅家的胡,那他到底是为什么要罗蔓钗死?
重案队开会的时候,凌猎在家翻找衣服,天气有转凉的趋势了,他要清点一下秋装,如果不够穿,那就添点新衣。
收拾到中途,他在柜子下方发现一个绣金小包,想也知道不是季沉蛟自己买的,拆开一看,里面是十来个平安符。
“嗯?”凌猎拿起其中一个,细细端详,觉得有些眼熟。
罗蔓钗遇害后,重案队也在她的随身手包里发现了平安符。这种小物件很常见,许多在外奔波的人都会求一个放在身边。
在现场提取到的物证中,平安符并不重要。
凌猎迅速找到现场照片,和手上的平安符一对比,发现它们的纹路风格相似,但笔画却是反的。
“这是?”季沉蛟看着餐桌上花花绿绿的平安符,一头雾水。
凌猎:“我也想问,你柜子最底层为什么会有这玩意儿。”
季沉蛟怔忪片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大步走进客卧,哗啦一声推开拉门。凌猎也跟进来,指着第一层靠近墙壁的地方,那里放着冬天的垫子,推挤在一起,要不是刻意翻找东西,很难发现藏在最里面的绣金小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