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沈寻打来的,关于与“雪童”案有关的暗网“浮光”,特别行动队查到一些线索。
一听线索事关“浮光”,凌猎按下免提,和季沉蛟一起听。
夏榕市徐嘉嘉(Jaco)和季诺城两起案子,警方都在他们的电脑上发现了“浮光”的入口。今年特别行动队在北方接手的数起企业家案原本毫无头绪,却在丰市肖乙顺案上找到突破口。他有一台尚未来得及处理的电脑,里面亦有“浮光”入口,但更加高级,加密度更高。联系到有人在“浮光”上交易“雪童”,而肖乙顺的手下为“雪童”生产提供地点,“浮光”-“雪童”-肖乙顺,正式连成一条线。
而肖乙顺的身份是成功企业家,另外遇害的也是企业家,他们所在的城市均有“雪童”出没。这说明他们很可能与肖乙顺一样,曾经为“浮光”所用,在没有价值之后,被“浮光”灭口。
这不仅是个小众的暗网,背后一定有一个庞大的犯罪组织。他们在境内蛊惑、培育自己的势力,选择的全是有钱、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而最初他们靠的是一部分外国人,比如心怀仇恨的徐嘉嘉。
但有一个比较矛盾的点是,“浮光”架着这么大的势,只是为了散播“雪童”?这种致.幻.剂虽然会给“浮光”带来大量收入,但似乎以它作为目标太浅显了一点。
沈寻说完这一条,又道:“我们过去对‘浮光’的了解太浅薄,这次从肖乙顺的电脑入口追踪到一段代码,已经确认和曾经的‘沉金’是同一段代码。”
凌猎脑子嗡一声响,“你说‘沉金’?”
这是个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名字。他出生在“沉金”,如果不是卫之勇阴差阳错救了他,他不是死在那个杀人村子最寒冷的冬天,就是以“沉金”佣兵的身份,死在各国警方的枪下。
季沉蛟听凌猎说过自己与“沉金”的关系,看见凌猎眼中空茫,有些担心,问道:“沈队,据我所知,‘沉金’已经在多年前被多国联合行动剿灭了。”
沈寻:“我曾经也这么认为,直到这次查到‘沉金’和‘浮光’的关联。‘浮光’以前非常低调,与其他暗网、犯罪组织形成鲜明对比,我一度怀疑它存在的意义。但如果‘浮光’是‘沉金’的残余势力,那就能解释它的低调,那是它在遭到巨大打击后的蛰伏,它在等待这下一个机会。”
凌猎不知道想到什么,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季沉蛟右手顺着他的背,揉一揉他的后颈,想让他平静下来。
通话结束后,季沉蛟感到凌猎正在轻轻发抖,有点意外凌猎对“沉金”反应这么大。
他试探着将凌猎拉入怀中,凌猎丝毫没有反抗,像只受惊之后温顺的猫。
“我以为它早就覆灭了。”凌猎低喃道:“当年我跑了很远很远,我怕它在后面追我,我和卫叔失散,也是因为我害怕,我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它还在,它来追我了,它追到夏榕来了。小时候,它都没有发现我。”
季沉蛟眼里,凌猎忽然变成了小时候的模样,又瘦又小,嘴唇破了,眼巴巴地站在麦当劳外面。
他很难想象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是怎么从市中心一个人走到北郊的铃兰香福利院,现在却不得不想象更小的凌猎从风雪漫漫的北方逃到春雨连绵的夏榕市。
他后悔没有抱一抱那个单薄的小孩,所以他现在抱得用尽全力,将凌猎揉进自己怀里。
凌猎小幅度地挣扎,喉咙发出阵阵难受的哼声。季沉蛟却没有放开他,“别怕,它不是来追你。”
孩童时期的恐惧经久不散,凌猎固执地说:“它是,它已经到夏榕市了。”
“那也不怕。”季沉蛟扣住凌猎的后脑,迫使他看向自己的眼睛,“夏榕市是我的地盘,不要再逃跑了,我来保护你。”
凌猎摇着头,露出无助彷徨的一面。
十岁之前,他时常因为被“沉金”追赶、被“沉金”抓回那个下雪山村的噩梦而魇住。后来逐渐长大,噩梦才淡去。二十岁时,国外传来“沉金”被多国警方彻底清除的消息,那团从他童年笼罩而来的阴影才算彻底消失。
他已经很久没有放任自己想起“沉金”。而此刻,记忆变得再次鲜明,连被埋在雪里的绝望都真实得就像正在上演。
阿豆对这个世界的第一印象是臭烘烘的铁笼子,他蜷缩在里面,周围是数不清的一模一样的笼子,笼子里关着许多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有的笼子里空空如也,后来他才知道那些笼子本来也有小孩,但是他们有的生了病,被丢在雪里冻死了,有的不听话,想要逃走,被打死了。
到了饭点,穿着灰色制服的强壮男人打开笼子,驱赶小孩们去食堂吃饭,一人一个破碗,哭泣的小孩会被鞭打。阿豆睁着豆子一般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周围不过那时他还不叫阿豆,他没有名字,只有编号,名字是姐姐取的,但姐姐自己没有名字。
阿豆不哭不闹,吃完难以下咽的糊糊,又和其他人一起被驱赶到坝子上,跑步、做游戏,晚上,继续被关进铁笼子里。他明白为什么这里这么臭了,因为有的小孩要起夜,却不能出去,只能在笼子里解决。
时间一天天过去,阿豆长大了些,这一批小孩开始接受训练,训练的内容十分残忍,坝子上每天都有人大哭,被抓着头离开。山村的秋天到了,下起大雪,阿豆有很长一段时间以为雪在地上积得久了,会自动变成红色。
他经常看到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孩,那小孩的眼睛和他不同,他的瞳孔是深棕色的,那小孩的瞳孔却是墨绿色,像有个年轻教官戒指上宝石的颜色。
他每天都多挪几步,跑到离小孩不远的位置,小孩总是哭,墨绿色的眼睛红得像兔子。完不成任务的话,就要像那些从铁笼子里消失的小孩一般被杀掉。
休息时,阿豆和小孩蹲在一起,“你的眼睛真好看,你别哭了。”
小孩还是呜咽,他今天的杀生任务还没有完成,如果到晚上还没有完成,他只有死路一条,“沉金”不需要没用的小孩。
阿豆现在已经知道每天训练自己的组织叫“沉金”了,也知道自己所在的国家叫E国。“沉金”是个只要给钱,就能做任何事的组织,而他们是“沉金”未来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