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番外9再遇小葵

“伊人?”炎寒脸色微变,将这个名字失神地重复了一遍。

卫诗正觉奇怪呢,本来老老实实站在炎寒身后的炎惜君突然冲了出来,恶狠狠地将卫诗一推,卫诗一时不防,摔在了地上,坚硬的石头碰到了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把卫诗痛得够呛,她正想开口骂人,却不料炎寒身形更快,已经闪到她的面前,将手伸过去,深邃的目光牢牢地攫着她的脸,“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卫诗有点迟疑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他宽厚的掌心里,口中讷讷地回答着:“帮贺兰雪找伊人……”

炎寒已经握住她,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和伊人什么关系?”这一次,卫诗与炎寒站得很近,近得能看见他眸底翻涌的情绪,还有眼角浅浅的皱纹。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没有最开始的友好,仿佛刑讯,让人心底生寒,压力顿生。

卫诗却偏偏讨厌这样的语气,也讨厌被如此追问的感觉鞅。

她抿着嘴没有回答,而被炎寒用功力震于一边炎惜君重新冲过来,将卫诗拉到旁边,沉着脸道:“不准说那个名字。我恨她。”

遥远的地方,伊人正在不遗余力地巴结着贺兰新,说着说着话,突然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她很郁闷地揉了揉鼻子,纳闷道:“谁在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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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君!”炎寒纳闷地低喝了声,不明白他对一个不认识的人,如此蓬勃的恨意是从哪里来的。

“不准提这个名字!不准提这个名字!母妃就是被这个人害死的!母妃就是被你们逼死的!”炎惜君突然情绪失控、哭着喊着,推搡着如岩石般纹丝不动的炎寒,可怜身为池鱼的卫诗,莫名其妙地被搅进了父子俩的战争里。

失态发展到这一步,周围的人无比面面相觑。

最后,闹剧止于一个巴掌。

“你母亲是病故的,与旁人没有任何干系。如果说之前朕没能保护好她,那是朕的错,不要去迁怒旁人。身为炎国储君,不多思虑一些为国为民的事情,每天被流言所困,不能明辨是非,以后如何能承担起炎国千千万万百姓的殷殷期望?”

这句话说得大义凛然,也说得不容驳斥,炎惜君捂着通红的脸,恨恨地盯了炎寒一眼,然后转过身,撒腿往内宫的方向跑了去。

炎寒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滑过慈爱与不忍,又很快又被深邃所替代。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不懂事。”他自语低叹,但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有担忧之感。

卫诗在旁边看了半天的戏,大概也明白了父子俩的关系不好,似乎那位已故的女子,是两人共同的心结。而这个酷酷的父亲,还有那个酷酷的儿子,并不是真的讨厌对方,明显是沟通不到位啊。

“你认识贺兰雪?”等炎惜君跑得没影了,炎寒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重提刚才的话题。

卫诗点头。

“他……他们,还活着?”炎寒分明记得,十五年前的那一天,他们一通跌下深渊,然后,整个墓地破裂下沉,再无踪迹。

他原以为贺兰雪与伊人已经埋骨沙尘,却不料竟一直在这个世上。

只是,倘若在这世上,为什么一直没来找他?连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给他?

“应该还活着。”卫诗斟酌着回答:以贺兰雪的能耐,不会真的出事的。

“是吗?”

炎寒沉吟了一句,竟没有再问,只是吩咐左右,“带这位姑娘梳洗安顿,对了,你叫?”

“卫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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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惜君也不管侍卫们的惊呼,一口气跑过半个皇宫,最后停在阿奴昔日的住所前。

主人已经仙逝三年,宫宇闲置了很久,地处偏僻,平日里更是鲜少人烟。

这里不是中宫,更确切地说,是冷宫。

废弃的冷宫,更显荒芜。台阶上已经布满了一层薄薄的尘埃。

他站在了台阶前,却始终无法往前踏上一步。

“母妃,那个人还活着,那个害父王不理你,害你当不成皇后,害你生病的罪魁祸首,竟然还在这个世上,我会记得你受的苦,所有的一切,我都要她来偿还!十倍、百倍地偿还!”

……

……

……

……

阴冷的词句,让远方的伊人又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贺兰新刚好与她面对面,由此很凄惨地被老妈的口水洗了次脸。

当然,他现在还不知道面前这个小女孩是自己的老妈。

“小路,难道

我脸上真的长了那么好看的东西?你已经足足盯了我一个时辰了。”抹掉口水,

贺兰新脸上懒洋洋的笑终于挂不住了。

贺兰天安的女人,真是奇怪。

贺兰新被贺兰钦训斥后,虽然不愿,但也不想无端端地惹堂哥猜疑,每次见伊人拢来,就会下意识地回避。

可是三番两次地接触下来,又觉得这个叫做小路的丫头相当合自个儿的脾性,别的人多虚伪造作,倒是她喜笑言于色,没有忌惮。

贺兰新本不是什么心思深沉之人,很多事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却懒得去做,懒得计较。贺兰钦的警告,他也慢慢地淡了,重新和伊人交好起来,只是伊人总是怔怔地看着自己,让他小心肝乱跳,着实想不通。

难道真的如凤九师父所说:自己长了一张很好看很好看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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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过了几日,贺兰天安每日与贺兰钦密谈,讨论天朝与绥远日后的走向,天安试图说服贺兰钦全心全意辅佐自己,贺兰钦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一脸的敷衍,根本没有认真对待。

贺兰天安不敢显出自己的着急,可是离宫那么久,朝中的事情也耽误了一堆,他时日不多。这两日的言语也渐渐犀利起来,贺兰钦看在眼里,暗暗摇头:到底是少年心性。

不过,江山是缺少年的。

这一天终于说到最后一步,贺兰天安摆了底线,只说让贺兰钦帮了自己这一回,以后绥远的事,朝廷的政策可以再放宽一些,那几乎是把主权放出去的意思。

贺兰钦沉吟道:“今晚绥远有花灯会,不如陛下游玩花灯会,晚上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顿了顿,他又说:“到时候,臣自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贺兰天安应了,想起这段时间没闲暇顾及小路,今天刚好带她出去玩一玩,说不定能虏获佳人心什么的,这样念着,回头问侍从,“小路去了哪里?”

侍从一脸难色,“小路跟新少爷出去了,说是参加花灯会……”

贺兰天安本来握着一盏翠生生的茶盅,闻言手背上青筋一暴,茶盅碎成齑粉。

一旁的人吓得面无人色。

伊人确实跟贺兰新厮混呢,他们相处坦荡,根本没有贺兰天安那样的花花肠子。一路言笑妍妍,贺兰新跟了凤九那么多年,虽然懒懒散散,却也成了一博学之士。随便指一景一物,就能说出一段典故来,伊人听得两眼冒星星,对自己这个品貌皆良的儿子几乎爱到了骨子里。

而对贺兰新来说,小路的思路也不同常人,譬如他说了一段程氏婴儿的故事,大概说一个大臣为了救主子的后裔,把自个儿的儿子推进了死地,何等忠烈。

伊人闻言一哂,讷讷道:婴孩何辜?很不以为然。

贺兰新听在耳里,只觉得与自己当时的感受一样:同样的小孩,凭什么那个主子的后裔就金贵过自己的?都是无辜人罢了。

只是自己的论调,许多人认为自私自利,现在听闻小路也是同样的结论,当下将她引为知己。

如此三番沆瀣一气、一拍即合后,两人顿时熟络相知,勾肩搭背起来。

一人说:“小路兄,你看那走马灯上的故事,其实也是最迂腐不过的,说什么忠君忠君,却不一定要血溅凌霄殿啊。活着总比死了做的事情多。”

另一人附和道,“小新说的对。那明显是找个正大光明的理由逃避,最最不可取。”

贺兰新又道:“说起来,为什么一路上那么多人送我灯笼?而且还都是女人?”

伊人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因为你基因优良,长得造孽。跟你父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