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位置都换了,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铁打的朝廷,流水的官。
闹腾不起来,那就只能好好过日子。
天下的老百姓直到一个多月之后才陆续直到改朝换代了,可既然律法没变,赋税没变,那皇帝变了又和他们有什么相干?
这日子还不是照样过!
瑞雪兆丰年,这是今年的头一场雪。雪花刚开始飘,太监们就忙不迭的去清心殿里报喜。
如今新皇跟前的第一红人不是王宝宝了,而是李得胜。
这小子终于干掉了师傅,成了宫里的第一人。
然而成了第一人之后,李得胜反而是越发谦虚了。旁人赶在他前头跟新皇报瑞雪,他也笑眯眯在旁边看着。
按照宫里的规矩,这得挂红灯笼,喜庆。
于是乎,天还没暗,这宫里各处就挂起了红灯笼。
深宫重重,宫室众多。等各处都挂上,天也就黑了。
如今皇宫里的人气还是不大足,人多的地方也就两处。一处是住着一千多做工做活的小宫女的住处。一处便是新皇常驻清心殿和御正殿。
后宫的娘娘倒是有了三位,可也算少的。
这三位膝下都没有孩子,年岁瞧着也都不小了,让人看着怪揪心的。
朝臣们倒是有心在新皇跟前讨个巧棕,提议选秀,扩充后宫。结果上了折子的人都被新皇拉去打屁股,大冷的天,冰凉的板子打热屁股,那滋味,别提了。
皇后的名头落在了早已经薨了的佑王妃头上,她所生的孩子,也就是展麟自然成了当之无愧的太子。
没办法,展万钧拢共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不是他也是他了。
太子如今已经十五岁,自然只能滚到东宫去住。
故而虽然如今皇宫里换成了一个成家立业,有妻有子的皇帝,可依然冷清的叫人揪心。
展万钧终于当了皇帝,可发觉当了皇帝之后,他的人生并没有发生什么重大的变化。
朝政本来就是他一手把持,皇宫他也住了好几年了。
只是头一次名正言顺的住进了清心殿。
清心殿里几乎没什么变化,这也是他要求的。
屏风,龙床,连脚踏板和铜灯,也是原来的。
睹目思人,他想自己还是没能看破。
屋子里烧了地龙,有铺着厚厚的羊毛毡子,温暖如春。
因着她的习惯,依然没有烧香,而是摆着香果来熏。趁着热意,满屋都是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
外面的雪还在下,而且越来越大。屋子里一片寂静,透过开着的窗户,能听到沙沙的声音,那是雪片压着雪片发出的声响。
这雪要是下足了一夜,明儿个起来一定能把人小腿都埋了。
“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李得胜在屏风外轻声细语道。
“朕再看一会折子。”他道。
说起朕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不适应。毕竟,他已经准备了那么多年。
哪里像她,总是说“我”,逼急了,发起脾气来,才会用“朕”。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倒也是怪有一把小皇帝的架势。
想到此处,他情不自禁撩起嘴角。
“那里,怎么样了?”
李得胜自然是明白的,立刻答道。
“早就歇下了。小厨房今天做的菜得宜,还多吃了半碗呢。”
她倒是好吃好睡,宽心的很。真真是个没良心的!
他暗自叹息,把手里的折子一扔,翻身往床上一倒。
“去吧!不用伺候了!”
“是!”李得胜慢慢后退。
弓着背,带着一脸的谦卑的微笑,他一步一步退到暗处,忽而浑身一震,猛然回头。
身后冷不丁站着一个人。
“你……”
对方伸手一弹,他就软绵绵的倒下去了。
内殿里,展万钧闭目躺着,呼吸绵长。
淡淡的身影在屏风上一晃而过,床上的他猛然睁开眼。
“谁?”
身影停留在屏风上,过了半晌,才有人轻声回了一句。
“是我!”
这熟悉的声音,让他一跃而起,怔怔盯着屏风上那抹身影。
那身影缓缓拉长,摇曳,如同隐藏在暗处的心魔,从屏风的边缘一点一滴的溢出。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
她变得和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了!
不在是他记忆中那个爱哭爱闹的小孩子,而是一个面带淡淡哀愁,眉目如画,风流婉转的少女。
她没有绾发,短发披散着,倒是透露出几分熟悉的少年英气。
身量也高了,但依然瘦。裹着厚厚的大氅,也是直愣愣窄窄的一条。
她一步步靠近,带着寒气和清冷。
外面那么大的雪,她是怎么过来的?
就没有人看着她?万一冻
着怎么办?
他猛然从床上跳起来,冲过来一把抓住她。
“你过来做什么?快回去!”
他抓的那么紧,都疼了。可她没喊,扁着嘴,仰头注视着他,目光幽深,眼底闪耀着奇异的光芒。
她就是这双眼,这张脸,叫人着迷。
等看透了这幅皮相,心生懊悔之时,灵魂却已经深陷。
明知道他此刻只要高喊一声,立刻就会有人进来,把她带走。远远的,带到他看不到的地方。
可他开不了口。
不但开不了口,还得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抑制那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原来,时间也并不是那么有用。
在他拥抱她之前,她先拥抱了他。并且踮起脚,去亲吻他的嘴唇。
“不!”他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推开她。
不能再一次跌进她的陷阱里,如果再来一次,他就会万劫不复。
然而她缠上来,柔软的手臂自雪白的大氅里伸出,将他围绕。
“求你!就这一次!”她低语着。
他的手臂就再也使不出力气把她推开。
这是寒冬之夜,亦是万物回春之时。
鲜花在他眼前盛开,香气喷薄。
他想起许多年前,他金榜题名,在春光明媚之中功成名就。
先帝说他“色如春花”,然而春花之美,岂是他能比?那不过是没见识的蠢货,无知的谬赞罢了。
也就当年他太年轻,才会那么当一回事。
倘若知道天下还有这般真正当得起春花之色的姿容,他又何必耿耿于怀。
她是春花,春色,春水如兰。
然而转眼间,春天就成了夏天。热烈奔放,汗水淋漓。
盛夏的鲜艳,盛夏的火热,盛夏的生机,把寒冬驱赶到千里之外。
她是燃烧着的火焰,烧尽自己,也烧尽他。
这宛如迷梦一般的场景,叫他一时都分不清是真是假。
直到她离去!
唯有离去才是唯一的真实,他一下就清醒过来,伸手去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