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捡垃圾 乌合之宴 13978 字 25天前

新帝登基第三年, 两位新人入宫了。

一位是平阳长公主的独子,当今陛下的表弟,岐山郡王沈冽。他以性命相逼, 如果不能入宫为妃, 就立刻吊死在家中,这些话是脖子挂在绳子上的时候说的。

不得已, 爱子如命的平阳公主只得入宫, 拉下脸奏请。

因此岐山郡王沈冽, 摇身一变, 成了新帝许小真宫中的正二品沈妃。

另一位是楼兰进贡的宗室贵子陈奕松,父亲是宗室贵族,其母是嫁去楼兰的中原女子, 楼兰方才成为中原属国, 为彰显亲厚,以安臣心, 陛下抵不过群臣奏议, 不得已将其册封为正六品贵人。

原本陛下为皇后顾延野空置的六宫一下子因这两位新人的加入变得热闹起来, 后宫之中议论纷纷。

人人都知道,陛下与皇后少年结发, 还育有皇太女殿下,恩爱非常。

更甚者有传闻, 顾皇后因为家世显赫, 所以性格火爆,高傲自负,目中无人, 善妒异常, 甚至面对陛下都百般挑刺, 言语甚是不恭敬,陛下对其爱重,因而百般忍耐,宠爱依旧。

传言是真是假,百姓不得而知,皇家辛秘,哪里是那么好探听的?

“滚!都给本宫滚出去!许小真呢!叫他来见本宫!”

顾延野一边怒道,一边抬手,将桌面上的瓷器都扫落在地,因为愤怒,他过分英俊的容貌此刻都扭曲了几分,显得过分冷酷,令人胆颤。

哗啦———!!!

噼里啪啦一阵巨响后,溅起的瓷片叫周围宫人忍不住纷纷后退了两步。

内侍从一开始的惊恐,到现在习惯这位暴烈的皇后日日不甚恭敬地直呼陛下名讳,喏喏开口:“陛下才下朝,想必还在路上。”

“去叫他来!去 !我要现在立刻就见到他,见不到他,我要你们的项上人头!”

顾延野怒发冲冠,博物架也遭了殃,上面陈设的精美古董,华美摆件落地后溅起一地玉碎金枝。

一位内侍忙应,飞快跑出去请陛下。

皇后娘娘发怒的时候,也唯有陛下能哄得了了。

古往今来,也就只有咱们这位陛下性子好,能忍耐,愿意娇纵这位皇后,他除了相貌英俊,家世优渥之外,哪里堪为后妃表率了?

陛下还为他开辟先河,与他同坐同卧,准许前朝后宫来去自如,除皇后俸禄外,同享亲王食禄,用天子銮仪,出入朝臣叩拜。

若单论相貌,他们细细打量,其实分不出皇后与新入宫的两位贵人哪个更好。

皇后英武锐利,英俊如天神;沈妃美貌动人,如月里嫦娥;陈贵人颇有风情,野性十足。

哎,若是再这样闹下去,磨光了多年情分,一切都难说了。

另一位内侍忙安慰道:“皇后殿下息怒,陛下想来也是为了朝政,是无奈之举,陛下心中可是只有您一个人的,新人入宫后,陛下还特意嘱托教养嬷嬷去教规矩,令二位新人必得以您为尊,事事不得忤逆,不得争风吃醋,又将宫殿安置的远远的,想来也不会临幸。”

一群人呼啦啦跪了满地安慰,顾延野又砸了一气东西,怒气方消一点儿,外面不长眼色的小宫人来禀报:“殿下,沈妃和陈贵人来向您请安了。”

不提还好,一提顾延野就气,顺手抄了个花瓶砸在他脚边:“滚出去!让他们在宫门外跪着!”

今日太阳毒得很,晒一会儿恐怕人就要晕了。

好歹是宫妃,一个是长公主之子,一个是异国贡子,才入宫就被这样磋磨,陛下下朝必定会来,瞧见了算怎么回事,传出去于皇后名声也不利啊,如今还是温柔小意为上策。

内侍期期艾艾,瞧见顾延野的脸色,终究还是不敢劝了。

顾延野当然知道这两个人他不能罚,前朝后宫一体,许小真为了他抗下那么多选秀的折子已经焦头烂额,实在顶不住压力才将两人纳入宫中,他此刻再罚,雪花一样的弹劾折子必定又要飞上他的案头。

不过世上没有什么是顾延野不敢做的,他就是要许小真为难,以此作为惩戒。

他在入宫之前早已军功赫赫,官拜三品,家世显贵,祖父亦是开国功臣,封靖国公,他当年肯下嫁给许小真这个落魄皇子,许小真就该把他捧在掌心里,不能叫他有一丁点儿不自在。

沈冽自小娇纵,不说陈奕松了,顾延野他都没放在眼里过,要不是他年纪小,后位又岂会是那个贱人的!顾延野竟然还敢跟哥哥拿乔,不许他进宫,甚至还要罚他在太阳底下跪着?!!

他一听就炸了,当即要闯进去找顾延野对峙,再向表哥大闹一场,一定叫表哥废了这个无德的皇后!

陈奕松安安静静立在一旁,不声不响的,沈冽动作间柔软的衣料翩跹,香气和衣角几乎一起甩到他脸上,他后退了两步,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找了个阳光最大的地方,一掀衣摆,利索跪了下去。

沈冽闹了没多一会儿,果然被丢了出来,顾延野宫里的两个五大三粗的宫人没按住他,又来了两个人,四个人把他一起压下去,跪在椒房殿被太阳晒得火热的青石砖上。

他又气又痛,破口大骂。

“顾延野,你敢这么对我?我母亲是平阳长公主,我是郡王,我要参得你顾家人头落地!满门抄斩!”沈冽真没想到顾延野竟敢这样恃宠而骄,他可是皇帝哥哥的亲弟弟!

相比较起沈冽,陈奕松安静的简直令人不可思议,看似恭敬,微微压低的眸子里嘲讽压都压不住,皇后是个蠢货,沈妃更是个蠢货。

沈冽仗着身份嚣张惯了,碰上顾延野这个更嚣张跋扈的,皇帝又宠着,竟然还敢迎头直撞。

宫斗,真是毫无难度。

许小真下朝之后,吩咐大内总管开了私库,在里面挑挑选选许久,才挑了一些世间难得的宝贝,然后立马忐忑地起驾,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哄一下顾延野 。

虽是迫不得已,却也的确违背了当初他们定下的誓言。

当年他还只是生母不得宠的冷宫皇子,只有顾延野不在乎旁人的眼光,愿意和他来往。

辇车停在椒房殿宫门前,跪在太阳下面的两个人就撞进了他眼睛里。

张牙舞爪,满脸不服的是他的表弟沈冽,那么漂亮的一个人,被几个宫人压着,跪在青石板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头发都散了,衣衫不整,束发的玉冠碎落在地,我见犹怜。

旁边的眼生,穿着也不像宫人,老老实实跪在一旁,看着倒是结实,实际上身体开始摇摇欲坠了,脸色煞白,不知道在这儿跪了多久,大抵就是新入宫的陈贵人。

许小真没有体罚他人的习惯,连忙叫停了侍卫,下车查看。

沈冽一见他,就哭得柔弱不已,眼泪像一颗一颗珍珠似的圆润成珠串样滚落,这样的美人,谁看了都恨不得把他护在怀中好好爱护,他柔弱地攀着许小真的衣角:“哥,好痛啊,我的膝盖好痛,晒得好难受,脸也好痛,是不是要毁容了?”

好歹是表弟,小时候那么活泼可爱,即便跟随姑母在封地居住,多年未见,许小真心里对他还是有疼惜的,连忙将他扶起来,用帕子擦去他的眼泪:“好了好了,不要跪了,怎么回事?”

沈冽十九岁,生得漂亮,却比许小真高一头呢,弯下腰,告状:“我们特地来给皇后请安,他不仅不见我们,还要罚我们跪,我自然不愿意,他硬是叫人把我按下的,好霸道不讲理。”他说着要撩起衣服,给许小真看自己膝盖上的淤青。

陈奕松那儿都摇摇欲坠了,愣是不吭声,还是许小真开口让他起身,他才安静地站起来。

比起会哭会闹的沈冽,这样闷声不响受委屈的人,许小真最是看不过,连忙叫人扶他回去休息。

陈奕松临走时,也没有展现像沈冽那样的委屈,愤怒,只是依旧淡淡地道:“陛下如若不想臣入宫,可将臣遣回母国,大不了因此被赐死而已,不必留我在此,令皇后不快。”

说罢,他低下头离去,背影凄凉。

许小真顿生怜悯,心中百般滋味。

一个人远赴他国和亲,孤苦伶仃的,一进宫就受到这样的下马威,此刻肯定惴惴不安,恐怕未来日日难以安眠,未来又不会受宠,日子更难过了,这样安分守己的人,顾延野实在有些太过了。

自己已经把人安排的远远的了,今后不会让他们来打扰他,既然不喜欢,冷着不理便是,何苦要作践人呢?他的心肠怎么这样歹毒?

“哥~”

许小真的思绪被唤回,拍了拍沈冽的肩膀:“好了,你快回去休息吧,等我有空去看你,我和皇后谈谈,今后他必定不会这样对你了。”

沈冽被搪塞,撅了嘴,听到陛下说要为他谴责皇后,这才眉开眼笑回了宫。

许小真吩咐人各自送了药油和赏赐安抚,尤其是陈贵人处,他独在异乡不易,不能太亏待他。

宫内乒乒乓乓的响声此起彼伏,许小真听得头皮发麻,知道免不了一场争吵,闭着眼睛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满地狼藉,没有能让人落脚的地方。

顾延野无缘无故罚了沈妃和陈贵人,又大发雷霆,砸碎瓷器金玉,撕裂布帛,整间宫殿活像被叛军攻占一般狼狈不堪,这样善妒,有失体统,毫无风度,不堪一国之后的行径,许小真应当愤怒发作,责令他禁足自省。

但当他看到顾延野通红的眼眶,紧抿的唇,一错不错盯着他的时候,他心里就只剩下心疼和怜爱了。

唉……

那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顾延野舍弃了军功利禄一辈子要面对这四四方方的宫墙,他那样脾性的人,又知道自己背弃了誓言,怎么会不生气?

宫人见他进来,利落地鱼贯而出,顺带掩好了门。

许小真将一把镶嵌宝石的孤品短刀放进他手中,轻声问:“还生气呢?我不会理他们的。群臣奏请,我实在推诿不掉,今后他们都不会来烦你了。”

顾延野看都不看,将短刀扔出去,坐在原地,拧过头,连起身行礼都不曾,不敬狂傲到了极致。

许小真在求娶之前,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既然娶了,怎么又能嫌弃呢?

他长叹一口气,软声坐到顾延野腿上,勾着他的脖子:“好了,还生气?”

顾延野推他,没推开,反倒被许小真循着他的唇亲了亲。

他冷笑,尖酸着拔高音调:“怎么,我罚跪他们,你心疼了?那你去找他们啊——!!!”

许小真不想和他吵架,摸摸他生气的脸:“我最心疼你,只是沈冽是姑姑的儿子,你罚了他我怕姑姑进宫问责你,陈贵人和亲而来,群臣该参你善妒了。不喜欢他们,我想想办法,过了风头让他们迁到宫外去住,不惹你心烦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