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光刚亮, 鸟鸣已经唤醒船首楼。
“真的会有用吗?”雷格巴发问。
伊登迟疑:“我感觉没有用……艾格抓过不少水蛭,在我们那座小岛上。他眼睛都没眨一下。”
“信我的。”尤克很有经验地说,“以前我把水蛭塞他手里的时候, 他眼睛也没眨一下。但是转头走路就同手同脚了, 足足三天没理人。虫子,各种软趴趴的虫子, 我们殿下就怕这个。”
雷格巴压低声音:“非得当着人鱼的面讨论这些吗?讨论怎么吓唬他?”
“没办法, 解咒就得这样……”
“那么……谁去把这个虫子塞他手里?”
“……谁去?”
伴随门外窃窃私语, 艾格醒了过来,第一时间却没有睁眼,他已经习惯了用耳朵而不是眼睛来迎接早晨。直到他感受到视野的变化,光亮隔着眼皮,像残留的记忆余影。
他睁开眼,晨光自床头倾泻,一双灰眼睛早早等候在那里。
趴在床边的人鱼望着他, 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凑近, 只是轻之又轻地动了动鼻子。他从枕头边缘投去注视, 注视着睁开的绿眼睛。蹼掌伸过去, 又停住。
还没彻底苏醒的、鲜艳的绿, 尽管已经对这抹绿熟悉至此,却依旧会为它的闪动陷入惊奇的屏息。
艾格握住脸旁的手指, 许久未见的明亮让眼睛有些不适,不由又闭上。但他已经看到了,“……是个好天气,萨克。”
回答他的是遍布脸颊的轻嗅, 人鱼不停地去确认那微不可察的恐惧余韵。哪怕每一丝空气都在告诉他,恐惧早就消散在了前半个夜。
“比起虫子。”艾格说, “我还是更喜欢做梦这种方式。”况且那也不能算是噩梦,他感到长觉后醒不来的困乏,一时半会儿不想睁眼,也不想从被窝里坐起。
“更别说我早就不怕那种虫子。”
尾鳍在床壁上轻轻一拍,那是相信的意思。
冰凉的吻落上眼睛,流连不去。艾格揽过低至枕边的脑袋,在半睡半醒间迎接这个吻。长发半湿,当他的手一遍遍顺过长发,又摸过那片带着潮意的耳鳃。人鱼去嗅他松开的手,知道这一天都能从那只手上闻到一点海水味道,与自身相同的味道。于是他短暂忘记了恐惧的气味。
门外,关于水蛭的大声密谋彻底终止,三个人面朝船舷,背后的门早就关上。
“现在,我们应该做点什么?”
“帮忙把窗户也关上?”
“向右转,离开这里,走向厨舱。回来告诉他们早餐很香,但已经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