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本来都在玩笑着,说着说着却感伤起来,事物的兴亡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让人伤怀。
年渺和林岚夕对视一眼,都没有再说话。
“那你们怎么还会在这里?”林岚夕问, “你们是谁的弟子?”
她以为能听到当年熟悉的名字,没想到弟子们回答: “我们的师父原本是位小门派的掌门,见碧海门人去楼空,但地方这么大,荒废着十分可惜,就带着我们搬迁至此。不过碧海门太大了,我们门派上上下下,加上掌门,也不过十几个人,好多地方我都没去过呢。”
再问其他的,弟子们都支支吾吾答不出来,俩人便没有继续,告辞之后,站在昔年挂着“碧海门”牌匾的恢弘大门前,看着杂乱无章的草木,还有飞来飞去忙碌不停的鸟雀,林岚夕轻声问: “还要去别的地方看看么?”
“去罢,反正师兄现在也没有来接我们。”年渺道, “我想去逐日峰看看。”
林岚夕道: “我陪你去。”
逐日峰是最高的峰,几乎从未有人来过,二十年一别,和过去没有什么两样,依旧是漫山遍野的雪,映着耀眼的天光,纯粹得如一块无瑕的白璧。
曾经走过的路都被新雪掩埋,年渺还是看都不用看就能摸索出来,照着旧时慢慢走了一路,可走到尽头时,并没有看见他和季一粟一直生活的房屋,只有茫茫一片大雪。
他有些惊愕地小跑几步,再三确认,房屋的确原地消失了。
他在原地呆立片刻,又猛然转身,去看之前的温泉,可茫茫雪地,哪里有什么温泉,连一粒石子都瞧不见。
正是春日,没有新雪簌簌而落,日光如琉璃般纯净明丽,覆在雪地上,却亮得刺眼,他站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一动也不动。
林岚夕走近他,看着他略微有些苍白的脸,忧心问: “怎么了?”
“没什么。”年渺摇摇头,低声道, “应该的,他既然要离开,就肯定不能留下存在过的痕迹,免得被对手发现,应该的。”
他喃喃着,像是在跟林岚夕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自我安慰。
林岚夕听得半懂不懂,但大概知晓他什么意思: “他们做事向来缜密,师父回月宫的时候,也没有留下任何迹象。”
年渺点点头,重新打起精神,有所缓和后,仍然觉得很是可惜,那可是他和季一粟相识相知的地方,是他年少时最快乐的地方,每每想到要来,心中就会涌起无限的喜悦和激动,心跳都比以往剧烈,季一粟怎么就忍心全抹平了呢?
时间还早,季一粟还没有来接他们,空寂的碧海门已经被他们转个遍,除了引起感伤外再也没有其他,林岚夕见他兴致不高,便提议: “我记得以前,大家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幽州城了,也不知道现在变成了什么样。你想去看看么?”
幽州城是年渺进入碧海门后,第一次下山的地方,又是许多回忆涌现,年渺低低“嗯”一声: “去瞧瞧罢,我也想知道变成什么样了。”
和碧海门不一样,幽州城这种多是普通凡人集聚生活的地方,除非遇到特殊的天灾人祸,一般来说不会有太大的变化,无非就是城门上挂着的灯笼旧了些,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常年如此,看不出和二十多年前有什么区别。
俩人悄悄进入城中,混在人群里,并未被任何人察觉到异样,顺着人流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如果季一粟在的话,年渺肯定会拉着他故地重游,可是如今人不在身边,提不起半点兴致。
俩人一时间无话,快要走到路口的时候,看见人群从中间分开,站在两侧,似乎在给什么让路,俩人也站到旁边,好奇地张望着。
来的是一队穿着白色道袍的修士,没有骑马,有七八个,正在商铺中进进出出,似乎在查找什么,就像二十多年前,他十八岁时遭遇的一样,仿佛是宿命的轮回一般。
抬眼望去,看见那些修士衣服上的标识,他认了出来:这是七星宗的弟子。看来北斗宫覆灭之后,幽州城成了七星宗的管辖之地,可想而知,碧海门散后,七星宗必然更加繁盛,成为一方霸主了。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看来现在是七星宗的地盘了。”林岚夕在他身边道,和他想的一样, “只不过白天巡逻,不符合常理,估计又有异端了。”
年渺收回目光,踌躇一番: “师姐,我还想去七星宗看看。”
“去呗。”林岚夕不在意道, “不过你要去七星宗做什么?”
年渺抿了抿嘴吧: “就是,想去看看,既然难得回来一趟,以后就不会见了。”
林岚夕点点头,没有再细问,二人循着过去的记忆,很快来到了七星宗。
果然和他们想的一样,在两家大门派倒下后,七星宗收纳许多碧海门的人,可谓是蒸蒸日上,上上下下,都是忙忙碌碌的弟子,一派祥和但生机盎然之景,年渺刚到,便随机抓了一名弟子,稍稍迷惑了对方,问道: “陆之洵现在在哪里?”
那弟子迷茫地看着他,呆滞地回答: “少主现在应该在隐鹿堂。”
年渺曾经来过,还是知晓隐鹿堂在哪里的,听对方的意思,陆之洵仍然是七星宗的少主,他心下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