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汀汀看向他们,却看不清任何一张脸,就连他们的窃窃私语也都带着回声。

他们不是具象的个体,都只是代表往昔记忆的苍白符号。

越来越多的细节冲刷着紧绷到疼痛的神经,海潮不停歇撞向礁石,麦汀汀头疼欲裂,眼前布满雪花点。

在他支撑不住差点摔倒之时,有谁扶住了他。

“怎么了?”那个人说,“不是让你在车上等我吗,怎么下来了?”

是个比他高一个头的男人,很年轻,嗓音带着微微磁性,但并不低沉。

他拿起手里的袋子塞到麦汀汀手中:“喏,吃吧,你看看你,低血糖还敢不吃早饭。”

少年接过袋子,里面有个包装精致,还系着蝴蝶结的小盒子,散发着黄油香气,大概是曲奇;以及一杯加奶不加糖的温热红茶。

他太久没有吃过人类的食物,并没有食欲,呆呆地低着头。

这个声音……好熟悉。

在他过往偶尔闪回的片段中,有谁问过“汀汀,你听说过伽玛象限的‘北极星’吗?”,似乎与此人是同一个。

他与他,是什么关系?

男人已经往前走了好几步了,见他没有跟上来,又返回揽住他的后背往前走:“发什么呆呢?再不走要迟到了哦。”

或许是小家伙平日里就挑食,他并未对他不吃饭的举动做出什么评价。

“我……”少年喃喃,却也不知能说些什么。

他顺从地跟着上了飞行车,AI设定好了线路,柔和的女声播报着剩余路程时间。麦汀汀靠着车窗,外面的景色平稳向后退。

男人见他一直闷闷不乐发呆,靠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心情不好?”

脖子以下都是清晰的,唯独面容模糊地像是错位的像素拼图,实际上这幅画面是有点儿恐怖的,但麦汀汀竟从这个“从未见过”的男人身上感到一种熟悉与依赖。

小美人乖巧摇摇头:“没有呀。”

男人不大相信,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麦汀汀这才发现自己依然穿着先前的学院制服,小腿上的伤口也再次消失不见,整个人看起来纯净又清灵。

男人摩挲着下巴,半晌嘶了一声:“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小家伙,你的校徽呢?”

尽管从毛衣背心到短裤和鞋子上,都有不同质地的校徽图腾浮纹,但上学的时候还要额外佩戴一枚内嵌芯片的校徽,方便检测和认证学生。

此时的小丧尸哪里会知道过去真正的自己把校徽弄哪儿了。

男人叹了口气:“小迷糊。我现在回去取,要不你先去学校?我给你们老师发个消息”

飞行车猛然刹住。

它的构造足够精巧,就算急刹车也不会让乘客受到太大惯性带来的伤害,车里的两人也仅是往前俯身了一点。AI滴滴地警告车缘与其他物体距离太近。

男人蹙眉看过去,车窗外有个女人推着婴儿车,不知为何闯入了车行道,慌张地左顾右盼。

他们后面很快聚集起一长串被迫停下的飞行车,帝国法律规定,在道路上有突发事件,尤其与行人有关时,是不可以随意变换低中段车道从别人头顶上飞过去的。

乘客们必须等待,但没有人规定他们必须耐心,于是很快尖锐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叫喊起来。

那位母亲看起来更惶恐了,用瘦弱的身躯护在婴儿车前,却不晓得再往前走一走回到行人的安全地带。

婴儿车被厚厚的帘子遮挡着,原本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的麦汀汀不知为何有了一丝好奇,很想看看里面的孩子长什么模样。

但男人阻止了他,自己解开安全带下车,护送着年轻的母亲带孩子回到人行道,然后再折返回来。

就在男人吩咐AI继续行驶时,麦汀汀心里陡然微妙地一跳,蓦地扭过头望向婴儿车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