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你的枕头,梆硬。里面是石子吗?”
“是花豆。”山美轻哼一声,把被子拽到自己这边,“嫌硬就去地上睡啊,白吃白住还挑三拣四。”
“不要,枕头硬,可你身上软。”
一阵隐约的狼嗥,随着夜风吹进洞里。十郎立即起身,眼里闪过思念和动容。山美也支起脖子,道:“听,你的狼群又在呼唤你了,你都十多天没回家了吧?”
十郎敏捷地翻身下床,披起新郎官的大红外袍,赤足走到洞口。微乱的墨发随意披散,与夜色融为一体。他的头发真的很黑,看上去简直像个无头人。
“是啊,好久没回家了。”他喃喃道,向前跨了一步,又退回来,回头望着石榻之上、被窝之中天真娇憨的人。
淡淡烛光,洒在婴儿般光洁的脸庞,一对水亮的桃花眼正朝他眨巴。洞外是族群的呼唤,洞内是软玉温香。十郎踌躇半晌,回应了远处的嗥叫,终究还是回到销魂的被窝。
“先飞,我忽然能理解那些因为美色而亡国的皇帝了。”
“啊呜……”山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有啥可理解的,都是自己能力不行,却赖女人。”
忽然,十郎神色一凛,吹熄烛火,紧接着翻身下床,拉着山美躲进山洞深处,将他紧紧压在石壁。
“怎么”
“嘘,是那个死和尚。”十郎哑着嗓子说,“他功德不够,又来捉妖。”
话音刚落,山美便听见一阵悠悠的引磬声由远及近,夹杂阵阵梵音,是金刚经。他见过十郎被折磨得多惨,知道这和尚手段了得,慌忙堵住耳朵,吓得两腿发软。多亏被十郎健硕的胸膛和洞壁夹着,才不至滑坐在地。
“师父,这有个山洞!兴许是什么妖怪的老巢!”灯光一晃,有个小沙弥出现在洞口,提一盏莲花灵灯,所照之处妖魔无所遁形。
“别呼吸,能暂时弱化妖气!”十郎迅速说道,深吸一口气,同时单手捂住山美的口鼻。
你他娘的,老子还没吸气呢!你倒是先让我喘口气!后者勉强屏息,祈求灵灯别照到他们。
死秃驴,大晚上的不睡觉上山捉妖,纯属是盐水泡黄豆咸(闲)出屁来了。玉神观的道士们就很少管,除非是有人做了伤天害理的恶事。
“为师来看一看。”伴着沉稳有力的中年男声,一道带着煞气的金光掠过洞口,是金刚降魔杵。
山美感到憋闷窒息,开始挣扎扭动。他掰开十郎的手,正要猛吸一口新鲜空气,嘴唇就被两片温热柔软的物体封住。
气息绵绵不断地渡过来,带着野果的酸甜。他依循本能,环住对方的脖颈贪婪吮吸。
“啊师父,有妖怪!”远处响起另一小沙弥的惊叫,老和尚立即带徒弟前去查看。
直到听不见脚步声,山美才敢恢复呼吸,连声道谢:“哎呦,多亏你,不然可能被发现呢!”
“不必客气。”十郎疼惜地捏捏他的脸颊,“你如此纯真,倒叫我不忍染指了,多抱一下都是亵渎。”
啥意思……能把“苟不教”理解成“狗不叫”的人没听懂,又不想承认,于是抿着唇耸耸肩。
十郎道:“这和尚很奇怪,捉到女妖就直接杀了,捉到男妖就要先折磨一番,我想他是在嫉妒。”
“有什么奇怪的,打女的显得他多没本事,所以只打男的。”
话音未落,远远传来女子的尖叫:“相公啊”听起来,倒霉的是刺猬夫妇,因为附近只有这一对眷侣。别的妖要么放浪形骸,要么像山美这样刚修成人形,情窦未开。
山美叹了口气,但也无能为力,甚至于庆幸被捉的不是自己,战战兢兢地睡下了。
天光未亮,他从十郎怀里挣出来,穿一身迎春花似的嫩黄色绸衣,下山去李秀才家。
李秀才还没起,白清波正洒扫院子。他们一起轻手轻脚地挑水劈柴,说起昨夜的事。
好友脸色惊惶,提议道:“不然,你搬到野云渡去吧。我听说那和尚不通水性,有危险我就带你游到水里避难。”
山美断然拒绝:“不去,太潮了,我的衣裳会发霉。”
“你要命,还是要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