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喜欢可乐。”安德烈笑眯眯看他。“你父亲最爱雪茄,你连这种烟都不抽啊……”
艾森把烟按灭在身边的台子上。
安德烈懒洋洋地抱怨:“喂,你不要就给我啊……”
艾森转头看他:“拿新的吧,干嘛递来递去,不卫生。”
“最后一根了啊……”
“那你明天再买咯,你今晚又不死。”
安德烈盯着他的侧脸:“你今晚一定要死吗?”
艾森没有说话,转了个身,朝向天台的另一侧,直面着幽深发蓝的夜空,今晚天空云很多,几乎不见什么星星,只有远处的一白一银两座高塔巍然耸立,探照光扫过小镇。艾森低头看了眼脚下,地上商铺的旗又小又密,看不真切,他脚下踩着一团空气,乌鸦也从他脚下飞过。
这里太高了。
他晃了晃脚,他有一些站在高楼的记忆,那是一些艾森或自杀或被杀或跳跃时空的选择,他在记忆里看到过无数从高楼往下看的画面,通常那都意味着稍后跃下时扑面而来的风。
“你很在意是吧。”艾森问安德烈。“虽然你现在在劝我别死,但其实你很在意吧。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艾森。”
安德烈也转过身面朝着楼外,他翻过来的时候晃了一下,艾森伸手扶住了他,才方便他坐下。
艾森又继续说:“我知道,嗯……我大概知道吧。以前也有艾森是这样的,向某个女孩儿保证下一个艾森也是一样地爱她,但你真该看看她的表情,反正还在我记忆里,那种陌生的、厌恶的表情,当然那个所谓的‘下一个艾森’也转头就走了,因为那又不是他,怎么会替他去爱谁呢,不可能的嘛。”
“你谈过恋爱啊?”
艾森瞥他一眼:“没有,我死那么频繁那么快,哪有时间啊。刚才那个已经是在一起最久的了,五天,五天耶,都拉手了哦!”
安德烈笑了一下。
艾森挑起眉:“你笑什么?”
“没什么。”
艾森得意洋洋地笑起来:“所以我就说,你们都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好像你们有什么了不起的,贪婪无度,自私自利,又百无一用,什么都敢要,但其实也没什么本事。归根结底还是你们过于看重‘自我’这个东西了。”
安德烈看他一眼,发现艾森又开始说“你们”了。
“我在想,是不是因为你死亡的过于频繁,所以你才没有长大。”
艾森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谁?我?我很幼稚吗?”
安德烈点点头。
“你把话说清楚,我哪里幼稚?”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安德烈苦笑了一下,“只是我有时候看着你,会觉得自己在看一只……气球。”
“啊?”
“轻飘飘的,即将要飞走但又不知道自己要飞到哪里的,气球。”
艾森挠了挠脸:“所以呢?”
“我想……”安德烈又强调,“只是我的个人想法,我自己会觉得,会不会因为你把一些沉重的东西抛掉了,所以落不到地上呢?”
艾森看着他,没说话。
“你说你觉得我们太把自己看得重,可能因为我们吃了苦头就想要点甜的,所以会争会抢会抱怨,会撒泼耍赖会一往无前,会卷进是是非非,会跳进红尘洗不干净,越是挣不开就越理直气壮,越理直气壮就越要得多,你管这叫贪婪,我觉得做人嘛,不自量力地贪啊斗啊或者想踩人一头啊,都免不了的吧。”安德烈笑了笑,“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是人生的一大乐趣。”
艾森看了看他,摇摇头:“我没有这种乐趣。”
“如果你觉得自己和其他艾森不同,你就会懂这种乐趣了。”
“可问题是,每个艾森都是一样的。”他想了想又补充,“也许有些微小的差别,以及个人感受的不同,在配置和功用上,我们毫无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