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人”就是安德烈的绰号,他身上没有一点能看出俄罗斯血统,偏偏有个俄罗斯的名字,想必是因为同行都觉得这种反差很有幽默感,就这么一路叫过来。
老头儿蹲下来,用枪管拍他的脸:“小子,今天是你的幸运日。”
于是安德烈捡回一条命,欠了一身债。
***
安德烈跟着人群走了一会儿,肚子又叫起来。
他摸了摸口袋,除了刚才顺出来的一根烟,口袋里空空如也。
安德烈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朝东边张望了一下,如果没记错,这附近应该有个教堂,算算差不多也是发救济餐的时候,现在去,估计还能吃个晚饭。
于是安德烈拐进东边这条路,朝路上的教堂走去。
路上虽然人不少,但教堂门口却没什么人,门口也没有立领取救济餐的牌子,安德烈干脆走了进去。
教堂里空空荡荡,只有两个执事,一个在擦烛架,另一个在扫地。布道台前的烛火在风里摇曳,墙壁的内灯烘托出一派静谧的气氛,月光从布道台上方的天窗里浇下来,在昏暗的教堂里投出一个淡白色亮光圈,笼在布道台上,颇有点圣光的意味。
安德烈走上前,正要开口问,执事却猛地立起身子,伸出手指比了个“嘘”的姿势,很生气的样子,说:“脏东西!滚开!”
他的声音相当厚,听起来像是有很多人的声音叠在一起,这让安德烈觉得很奇怪。
执事又提高了声音:“滚开!”
安德烈眉头一皱,啧了一声,伸手拽住执事的衣领:“你……”
旁边擦烛台的执事飞快地跑过来,试图把两人分开,赔笑着对安德烈解释:“教友,抱歉……”说着把另一位往后拽,但没拽动,因为安德烈正抓着他,手臂上的肌肉鼓起来,用了力。
好脾气的这位执事伸手拉上安德烈的手臂,一再道歉。
安德烈看了看他,决定算了,放开了手。
“教友,请来这边。”执事领着他走向跪凳,“您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施餐马上开始。”
安德烈的肚子很配合地又痛了一下,提醒他自己饿了,于是安德烈决定忽视刚才的小冲突,给个面子坐去了最后一排。
安德烈无聊地看着执事擦烛台,却发现进来了人。
确切地说,是涌进来很多人。
人越来越多,渐渐地坐满了教堂。他坐的这条椅子只能坐下六个人,但仍有第七个人要挤来坐,而旁边的人也继续往里挤,还有新的人从两边来,两边都挤得安德烈更加难受。
他被挤得往前移了移,手臂都卡在两边人肩处,像被绑了一样。
他探头看要坐下的男人:“喂,这里坐不下。”
出乎他意料,男人不看他,甚至对他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安德烈这才发现另一件很怪的事,那就是即便屋子里挤满了人,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他转了转头,看向他周围坐着的人,那些人都以同样的姿势低着头。来人还源源不断,没有地方坐就站着,越来越挤,越来越挤。
不对劲。
安德烈直觉自己最好离开,他试图站起来。
就在这时候,满屋子的烛火一瞬燃亮,可是火焰的光是蓝红色的,幽幽地燃烧着,在寂静里发出一阵嘶嘶声。烛火的光很诡异地一路向上燃去,把穹顶也点亮,安德烈顺着看过去,发现穹顶上玛利亚的脸上落着黑色的泪,再仔细一看,天使的像都是反的。
安德烈不详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试图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好像身体已经不由他控制。
读经台前一团篝火猛地亮起来,在同时全教堂每个人以同样的幅度发出了一声低呼,那声音像是指甲划门,安德烈一下子头疼欲裂。
一个穿神父袍的白发老人走上读经台,把手放在圣经上,圣经便燃起火来。
仿佛一个信号,教堂的人突然全部高举起双手,抬起低垂的头,在这个过程中,安德烈甚至听见了这些人骨骼错位的声音。
老人开口:“在今日。我的兄弟姐妹。在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