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一片寂静,萧鹤微微转头,就看到齐暄宜趴在床边,紫红色的霞光穿过窗棂,掠过他的发尾。
很奇怪,恍惚间他觉得这样的场景应该在他的梦境中出现过,可他从来在梦里见过他。
萧鹤静静看着齐暄宜,感觉自己口中好像还带着一丝饴糖的甜。
直到外面的天色完全暗下,齐暄宜终于醒来,他睡眼惺忪,头顶有两撮头发翘起,整个人显得呆呆的。
“陛下怎么会在这里?”萧鹤哑着嗓子向齐暄宜问道。
齐暄宜好像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又揉了揉眼睛,确定萧鹤是真的醒过来了,才懒洋洋答了一句:“当然是怕你死了。”
就算他死了又能怎么样呢?
萧鹤看了他很久,最后决定不再问下去,省得还要听那些扎心的话。
自己死了,他就要重新再找件他这么好用的工具了。
可如果能为了一件工具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意,是否代表他对这件工具有一点真心?
萧鹤眼睑垂下,心中微哂,他们这样的开端,这样的关系,要这点真心做什么呢?
第28章
齐暄宜没有睡足, 还有些困,他叫了几个大夫进来轮番给萧鹤诊脉,大夫们说萧鹤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 应当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齐暄宜听到这话, 打着哈欠爬上萧鹤的床,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倒头就睡。
萧鹤看了一眼身边的齐暄宜, 一时不知该气该笑,他接过大夫递来的药碗,压低了声音问道:“陛下怎么会在这里?”
大夫偷看了眼床上熟睡的齐暄宜, 小声对萧鹤说起此事的起因。
那时候萧鹤已经是个垂死之人,喂进去的药几乎全被吐了出来,从京城跟来的太医们均是束手无策, 最后是不知哪里来的乡野村医说要有人来嘴对嘴喂药, 这样可以将药力最大程度地发挥出来,或许还能救他一命。
太医们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说法, 只是萧鹤已经这般了, 他们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以皇帝宝贵萧鹤的态度,萧鹤真死在这里, 他们多半是吃不了好果子的。
此事被齐暄宜知道后,他先是坚决不同意, 后来又改了口,由他亲自来喂药。
众人哪里敢让皇帝照顾染了瘟疫的病人, 他若是龙体有恙,他们这些人说不定都得陪葬。
然而齐暄宜是铁了心要做这件事, 每当有人来劝他, 他就把砍头挂在嘴边, 到后来许多人不免怀着恶意地想到,这位皇帝要是真能死在宁州对天下的百姓来说未尝不是一桩幸事,他们陪葬那也是死得其所。
但不得不说,看不出来这位陛下还是个痴情种子,为了这个男人,竟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
大夫说完这些,看向萧鹤目光非常复杂,里面有感慨,有佩服,也有困惑,听说萧鹤进宫也才不到半年,就能拿捏住当今圣上,果然是有两把刷子,他不会是山间的狐狸变化的吧?
萧鹤不会读心,但看着大夫的这副表情,也能大概知道他的心里的想法。
他不知该说什么好,虽然他不知那个时候齐暄宜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应该不会是众人以为的深爱他这种荒谬的理由。
齐暄宜的想法的确远没有这些人想得那么深情,他就是觉得如果让他亲眼看到有人碰了萧鹤,他以后多半不会再用他了。
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他若是感染瘟疫,死在宁州,那大不了就是从南柯境出去,此后少了几场欢愉,与眼睁睁看着萧鹤死在这里是差不多的结局,不如赌上一把。
他运气向来不太好,不过这一次,他赌赢了。
也可能是这一次的赌局耗光了他近期内的所有好运,于是等萧鹤的这身病刚好,齐暄宜就发了高烧,他的手脚滚烫,窝在被子里面,嚷嚷着头疼。几位大夫来诊过,都说不是瘟疫,只是受了凉,加之这几日没睡好,所以才病了这一场,养几日应当就能好了。
小皇帝躺在床上,小脸通红,神色怏怏,整张脸上都写满不开心。
劝他喝药的钟得禄已经被赶出去,萧鹤从外面走进来,刚到了床边,就听到小皇帝在那里嘟囔道:“都怪你。”
萧鹤看他这副样子,倒觉得好笑,又有点心疼,齐暄宜如果不做个皇帝,做个逍遥的王爷,也许会比现在好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