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特的目光好似深夜里迸发的火星,燃烧着更激烈的一种情绪,那是无与伦比的冀望与期求。
“就连我们都九死一生,在星空变了一种形态活着,我相信他们还在那里,密督因的后人,歌洛仙的学者,传承还会存在,他们将会是你回到地表后的助力。”
他用耐心的语气告诉拉法尔:“你将在那里得到帮助,获得永生基因的线索甚至成体样本,达成你想让V同你一起永恒的愿望。”
这套说辞相当诱人,恐怕没人不会被打动。只要赌留在地表的其中一支人类更幸运更有能力,然后去往那里,一切就迎刃而解。
“那是你的盲信,不是我的。”
可拉法尔认为自己已经足够表明立场,要他为看不见摸不着的所谓信念做出行动,到底是谁对未来更不负责?
纽特嘴角上挑,笑着说:“如果情感做不了动因和导向,这世间许多已经发生的事都无法成立。我的判断何尝不是同样基于过往的经验,才会给予这种‘盲目’的信任?至少你的经历中就有许多例证,若没有这条纽带,我不会被萨尔沃所救,不会直到今天还能与你交谈,甚至你也不会救下V,与他相爱,不是吗。”
拉法尔不答,他觉得纽特应该能意识到,这是两码事。
对方也如他所料没有揪着这些例子不放。
“所以问题不在这里,拉法尔,而在于你不愿去相信他人相信之物,因为它与你相隔太远,不是你直观的判断所得,所以毫无价值,当不了你的砝码。”
然而信任虽层层递减,可它并未完全消失,总有人绝不辜负。
这跟V几天前说的话如出一辙。
纽特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目光看着拉法尔,他的造物,这样的注视比通过萨耶罗之眼流露的感情更多,倒让拉法尔不自在极了,感觉自己在这个人面前似乎又变成了只能填满一只玻璃罐的烟丝云。
“你又打算批判我的价值观了是吗。”拉法尔声音平直,连尾音都沉沉的没有上扬,显出他的抵触。
纽特笑了,都来不及去顺拉法尔身上冒出的“刺”,轻柔地说:“不,我只是想说,你一直在不断完善自己,从没让任何人失望。但是现在,你确实走入一个瓶颈。”
金发碧眼的青年从手中变出一团火焰,将之抛给拉法尔,后者没有躲闪就接了过去,焰光入手温热,丝毫没有灼人的热度。
“你发现了吗,只要是你认定需要保护的人,即使是我这种讨厌鬼,你也愿意相信我。”纽特抬起目光,点了点拉法尔手里本该炽烈的火焰,这团光的摇曳也让二人在这个空间中的倒影四处飘遥。
“作为构造体,你的学习能力远超人类,只要给予你知识和环境的基底,你的生长与进化几乎无限,但唯有一点你自己无法完成。”
“认知他人。”拉法尔即刻答道,他已经知道纽特要说什么了。
纽特点了点头:“‘究竟谁才值得我赋予真心’从你只相信自己,到你接纳V,保护阿刻罗号上的所有人,最后,星龙都可以在你这里分得歉疚,你无所保留的责任感和保护欲在不断扩张,你在成长,可它也同样因为我们位于星空,即将走到尽头。”
如果拉法尔不铤而走险,V会离开,成为人工躯的友人也将凋零。
所以才会有那句“你们总有一天都会离开我”。
到那时……
“你不想让自己重新成为孤独的神。”纽特眼底的心痛昭示他并非对此无动于衷,“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真的足够幸运,击碎星辰后得到所有想要的,那也无非是把V变成和你一样的‘神灵’。到新世界,两个人的孤独依然没有休止。”
拉法尔眯起眼睛,纽特的声音越是温柔,他就越抵触这些被他耳朵接收而来的话语。
因为他想过同样的问题。
如果情感的寄托是无根之水,让V与自己等同后依然阻止不了它的干涸,到时,互相汲取温暖成了唯一,却再无其他。
祈祷不会有回应,也无人会向他们希求,那样的明天,V会想要吗,他自己呢。
到了那个地步,是否要再粉碎一颗星辰,直至到达一个拥有文明的世界,变成彻底的侵略者,用强行掌控的方式得到新的连结?
“让我们回到最初的问题吧。”
纽特伸出手,召回拉法尔飘忽的思绪,略为严肃道:“我的确是在向你罗列回到旧世界的好处,我的确拿不出你选择的前路会有新劫难的证据,我也的确害怕你真的成为那个毁灭者。回到卡辛诺拉,你的牵绊将在那里得到延伸,你爱的人会被拯救,而迈出的第一步,就看你是否愿意相信我说的话。”
这一刻,纽特法拉契不再用“我们”或者“人类”之类的泛指来标榜自己的话语有多么人心所向,他要拉法尔相信的就是他自己,相信他基于神代遗留的判断,相信那片大地萌生的希望。
即使这里面,符合拉法尔现有判断标准的唯有一点,探测器传回旧世界环境数据中,大气魔力浓度确实比预计水准要好一些。
更多的就没有了,剩下的只得用两千年的“落后”经验来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