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电梯轿厢中的V脸上却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冷不丁道:“他是很忙,忙到除了会议和公事,根本没有时间来探望我。”
他收起肃然冷淡的神色,转头问旁边的人,语气带着讨教的意思:“你能解答这是为什么吗。”
“……”尤里张开的嘴闭了回去,再次沉默。
他心里翻江倒海,顿觉“有没有人陪陪他”这种问题简直就是洒洒水,现在这才是真正要命的。
身为人类的指挥官在阿刻罗号再一次接近库伊伯漂流岩带前苏醒,看上去非常准时,然而他醒得太早了,早了整整一个循环。
庇护所没有完全建成,一睁眼便是乐园的那一天还没到。
雷伊告诉V,他已经不能用休眠的方式逃离时间的制裁,那会让他再也无法醒来。
这个事实背后代表的深意不言而喻。
雷伊的解释伴随着许多专业的、V不想去了解的理由,比如细胞活性已经达到冻眠液对其影响的阈值,他自第一次循环航行后超出其他人的苏醒频率让各器官代偿性到达极限……一年前那次突如其来的生命指标骤降就是来自身体的警告,告诉他们这些时光的偷窃者,休眠舱不是能让时间暂停的神奇冰箱,不要以为它给出的效果理所当然,那都有代价。
这一次他从休眠中醒来伴随着异常凶险的抢救和消磨心智的昏迷,整整持续了九个月,远超常人休眠苏醒期一个月的平均值,直至前些天才从病房离开。
在此期间,拉法尔就好像突然不认识病房开在了哪儿,避而不见,从没去看过他。
一次都没有。
一开始,刚苏醒的V还带着点不想让这帮人调侃取笑他的意思,不在他们面前主动问起拉法尔。然而无论他怎么等,病房内都没有出现那个人的身影,所以很快他那些自持就维持不住了。
他所有的身体检查和会诊报告都有拉法尔的签字,来探望他的人也会说起这段他缺位的时间里发生的趣事,显而易见,拉法尔过得有声有色,可就是不见人来。
就算V开口问,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首席应该是太忙了吧。”
“同时进行的试验调试已经有二十七项,唉,快到库伊伯了嘛。”
“过些日子他就会接您回家啦,指挥官。”
“说不定在给您准备什么惊喜呢!”
结果就是,直至出院,无论惊喜还是平淡的出场V都没有等到,他们从未私下见过面,只在会议和研讨中相隔好远,甚至没有一个超过三秒的对视。
等散了会,没有人群作为迷彩替他遮掩,拉法尔马上就会消失,像今天一样。
谁来替V解答这种转变的缘由?
电梯里的尤里挣圆了眼睛,作无辜状,眨巴眨巴眼皮,声音清脆地说:“这您还是直接问首席自己吧。”
对不起,这个真解答不了。
V面色往下沉,他倒是想问,却没有机会。
尤里见指挥官这个表情就心慌,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大声道:“我们到了,温室!”
叮的一声,仿佛刚面包刚出炉的音效,电梯静止,V看了一眼显示屏上的数字:“这是二层甲板。”
尤里笑得神秘,确认好时间后表示这没错,按开电梯门。
轿厢打开的一刻,树叶、流水和清风的鸣响到达V耳边,不是模拟出来的,这感觉和幻境千差万别。
他“被迫”吸了一口清新至极的空气,不由自主迈开脚步,踩上地毯似的草坪,走入“田园”。
送他们来到这里电梯悄无声息下落离开,尤里很识相地不走前面碍事,简短道:“一二层甲板打通后,首席在这里建起了一座中庭,它就是原先的生态温室。”
温室?它已经一点没有原本那么规矩拘束的样子了,开阔的视野触目所及,贯通两层甲板的痕迹被藤蔓植物攀爬覆盖,现在不是花期,依然尤显绿意。
船员们把房间移到环绕中庭的上层走廊,每一天出门都能看到赏心悦目的风景。地面铺着青草和灌木,用于调节气温的瀑布和水幕就从悬空廊道上坠下,有的负责灌溉,其他的单纯就是景观。好几棵巨木从本该没有土壤的地面拔地而起,树冠几乎到达天顶,而树荫下是用木栏围成的一个又一个花圃,现在是金盏花的季节,所以田园里到处都是。
潺潺溪流的清冽,香气和芬芳,这些都是真的,散发生命体独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