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不再去看萨尔沃,神情肃厉,一字一顿问:“首席呢。”
“在……禁闭室。”立在一旁的尤里心脏差点停了半拍,颤抖回答。
V径直走出病房,吩咐善后,脚下带起的风能结成冰霜。
他命令道:“从现在起,停止医疗部长拉法尔一切职务,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与他见面。”
然而指挥官的命令可能还是晚了些,消息灵通的工程部长兼拉法尔之友罗修在拉法尔被关进禁闭室的三分钟后就风风火火来到他面前,隔着玻璃直接盘腿坐到地上,脸上常有的轻松谐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严肃。
可他没有去问拉法尔怎么回事,他等对方主动开口。
巴掌大的玻璃房禁闭室里的拉法尔此刻面目平静,目光如一潭深泉望不见底,美丽的脸庞被全透明的玻璃反光折成好几块。这种三面透明的空间毫无隐私可言,需要关得住拉法尔这种实力超群法师的禁闭室更是如此,它显然更小,禁魔符文刻在外面,杜绝了他再一次破坏这个空间的可能。
而拉法尔根本也没想跑。
浪费了一分钟用来沉默,拉法尔发出声音,但不是说自己的事。
“他们很有可能不会解剖萨尔沃调查死因,告诉雷伊,一定要剖开他的脑子查病变情况。”
罗修眼里闪烁着晦涩情绪,不知是因为发现拉法尔直到现在都冷静到无情,还是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
他相信拉法尔不会动手杀人,但萨尔沃死了,这个结果非常严重。
“特殊病房是禁魔空间,一切魔工机械在里面都会失灵,所以没有设置过萨耶罗之眼。你带记录晶石进去了吗,我帮你提取里面的影像,用来作证。”
“没有。”拉法尔短促道。
罗修抬起脸难以言喻地看他,意识到对方是故意不留下痕迹的,那萨尔沃临终前那一刻发生的事情就只有拉法尔和死人清楚了。
银发青年唇边泛起弧度:“我不需要证明什么,萨尔沃确实因我而死。但就算是深空综合征中晚期,脑区病变进程也不会一瞬间如此剧烈,这里面有问题,这才是你们该查清的。”
罗修叹气,点了点头,表示会告诉雷伊,让他一定要去主持解剖工作。
但他此刻不免有些迷茫。
他们的同伴死去了,虽然这个人很多事情不清不楚,也许不值得同情。
阿刻罗号上多久没死过人了?就算是脑部病变、那些绝症,医生也会在宣布一切治疗手段无效之前让患者进入休眠,这样他们就还是活着的,未来某一刻还有希望醒来,重获新生。
这是他们自欺欺人吗?不,他们是第四知识库萨耶罗的遗民,他们最宝贵的财富就是医学和脑部研究,等到达新世界,有了足以开展脑污疾病攻坚项目的资源,他们一定可以战胜它,唤回自己的同伴。
死亡于今日重新进入人们视野,足以让他们拾起忧虑,可造成它无论直接还是间接造成它的拉法尔,至少他表面上一点也不悲伤。
拉法尔只是声音很轻,也有些沙哑地问:“罗修,我们是否在集体做一场醒不来的梦。”
这标准的深空综合征发言足以让人心脏停摆,罗修紧紧捂住心口,声音抬高了:“你别吓我!”
拉法尔抬眸,责备地看了眼罗修,像是觉得他吵到了自己的耳朵。没有人发现,此刻的他正忍受颤抖。
这语气还是熟悉的味道,禁闭室外面的红头发青年直起的腰又重新坐回去,意识到这只是单纯的一个问题,就回答说:“这观点站不住脚。为什么?谁?怎么做到的?所有人都做同一场梦,感受同样的光怪陆离,难道我们的生活,阿刻罗的航行,外面的星龙都是假的?”
【这是一场骗局。】
拉法尔耳边回荡这句话,抛出自己的假设:“也许星空有古怪,它是某种未知。也许阿刻罗号从地面启程来到天空之上就已经中招,它让我们入梦,让我们以为自己在航行,其实我们只是成了被固定的标本,成为地面上生灵仰望星空时看到的星星。”
而意识到问题,试图脱离这场梦的就是萨尔沃这些深空综合征“患者”。
罗修却摇头:“这些假设在西蒙斯事件之后就排除过。我们早在还未启程时就利用观测站和探测设备探索过天空之上的世界,阿刻罗号也不完全由人类操纵,我们有指挥官和分析机,有自动航行,有无人可以修改的、绝不停航的底层指令我们和我们周围的世界都是真实的,拉法尔。”
听者沉默了很久。
罗修继续道:“我们何不把未知的脑部病变想成一种星空的随机‘精神攻击’,就像星龙会找上我们一样?他们真的病了,说了些让人混淆的话,也伤害过你。所以我们就更该保护好剩下的同伴,突破重围,离开这个鬼地方。”
如果这是梦,醒来后发现所有人都还活着不是很好吗。
可是拉法尔在萨尔沃脑海中看到的画面,成为拽着他最后一丝没有妥协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