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拉法尔顶着换形术跨进门槛,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还是这副伪装的皮囊,轻车熟路通过准备区走入病房,见到了已经消瘦不堪的萨尔沃。
精神安定的药物令他神色恹恹,没有意识,拉法尔吩咐护士在一旁准备器材,施下视觉致幻的法术,让护士以为自己眼前上演的一幕是正常的例行检验,实际上她已经停下手里的工作,呆立在那里,仿佛站着睡着了。
拉法尔已经破解这个禁魔空间,在前一天深夜的时候。
说到底这比破解V的脑区防御简单一百倍。
但他那时没有马上前来,而是谨慎地用反制法术继续维持禁魔空间好像正常运作的表象,因为稽查组确实对看管萨尔沃非常用心,每天都会测试病房范围的禁魔效果。
拉法尔等待着负责测试的人打消疑心,才在今日披上换形术动身。
选择今天这个时候还有个原因,V在开会。
现在特殊病房的一切都被他操纵,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这可能应了学生时代某位教授对他的评价:若是能让拉法尔施法,他能做到一切。
坐到椅子上,拉法尔布下隔音屏障,露出自己表情寡淡的面目,给萨尔沃注射强制唤醒的药物。
三分钟后,病床上的男人身体蓦地震了一下,呼吸急促了几分。
他睁开眼睛,颤抖着认出正在审视他的人。
憔悴不已的萨尔沃喃喃:“拉法尔……”
“是我。”银发医者应道,紧盯他空茫的双眼,“你还认识我,记得我们之间发生的事,对吗?如果我是你口中‘最后的希望’,那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萨尔沃虚弱地张开嘴,嘴唇哆嗦着:“我记得。”
“……我都记得。对不起。是我欺骗了你,谢谢你还能来见我。”
为这声“对不起”,拉法尔冷冷收起准备直接摄取记忆的魔法咏唱。
看来他三年前听到对方表达的那声歉意不是他的幻觉。
直到现在,事情的发展都如拉法尔所料。旁敲侧击向萨尔沃提起“拉法尔”没用,必须亲眼见到本人才能撬开他的嘴,深空综合征说到底也是一种脑污病症,和记忆障碍认知缺失有所关联,负责医生不愿冒险,只敢向指挥官提出所谓的保守治疗,这就是差别和结果。
拉法尔首先问:“我去你的住所看过,沙发边柜后面的刻痕,你是用来计什么的。”
“时间。天数。”萨尔沃僵硬道,不住地看着周围,似乎在害怕什么。好像他在见到拉法尔前从未清醒过,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当发现这里不会有任何监视,他明显放松了一些,目光都跟着清明许多。
“从一年多以前……不、从现在算起应该是四年多以前,我还记得那是个连续加班精神疲惫的下午,我一个恍惚,脑子里突然多了个念头。”
“我觉得自己的记忆不对劲,像是缺了一大块,这让我非常恐惧,所以我从那以后每天都会暗示自己在墙上刻下痕迹,如果哪一天少了,就说明我丢失了那一天的记忆。”
“但那些刻痕是连续的,说明起码从你开始计时之后,你的记忆很连贯。”拉法尔尚且记得那些十字痕的模样,紧接着问,“你缺了哪些记忆。”
萨尔沃却摇头:“我也仔细回想过,十二岁之前的童年,大学院的生涯,工作后的样子,它们都是完整的,没有缺失。可我就是觉得自己脑子被挖空了一块,少了……好像很重要的一段记忆、人生。”
“可你从没因此来医疗部诊治。”
萨尔沃苦笑:“我很珍惜我的工作,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被人当作怪胎。”
“你接近我的原因也是这个?想让我帮你摆脱病症困扰,结果事与愿违,就恼羞成怒了吗。”
“不。”萨尔沃眼睛睁大,急于辩解,“我没有那个意思,那段时间我本来已经不受脑中的异样所扰,可是突然又是一个突然,脑海中有个声音告诉我‘这是个骗局,都是假的,你必须摆脱它。’”
“摆脱的方式是看到‘真实’?”拉法尔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你准备用在我身上的是枯眼水吗。”
萨尔沃点了头,格外肯定地道:“它能让你看到真实的世界。”
可是何为真实,萨尔沃却说不上来,他只是有强烈的意志想这样做,被头脑里的念头操纵,趁拉法尔昏迷时带走了他。
“我、对不起,就算我这么说,你也很难相信吧,它太像给自己开脱的借口。但……我真的很抱歉。”萨尔沃低下头,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臂,痛苦地喘息。
拉法尔这一次没有因此被打动,反倒皱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