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摆着一包胖大海,这仍然是朱仁从校长室薅来的,季知行离开酒店的时候就揣在兜里了。但是从未出过国的他没有想到,偌大一个会场竟然要不来热水。所以, 胖大海虽然带来了却泡不了, 只能摆在桌上「望梅止渴」。
一直到傍晚, 提问声渐歇, 季知行脸上才流露出一丝疲惫。
他觉得,他已经成功地为自己的学术成果作「无罪辩护」了。当然, 这种公开的「审判」与个人情感、道德品质无关,纯粹是思想与理念的碰撞。他也非常享受这种纯粹的交流。
主席台下的布莱克早就听得如痴如醉, 他问不出什么太有价值的问题, 但收获也记了满满一本笔记本。
心满意足地合上笔记本, 布莱克一抬头就看见离他不远的地上也坐着一个抱着笔记本的男人。他会心一笑,正打算跟这个人交流一下,却发现这个人的脸色阴郁得可怕。
再仔细一看,他抱着笔记本的手也颤抖个不停。
这是饿过头了?布莱克不怎么在意地想。
此时,季知行握住话筒说道:“如果没有其他的问题……”
“我还有问题!”一个男人高高举起左手。
布莱克在心里为他点了个赞,真是纯粹的数学家啊,饿到手都在发抖也要继续向真理迈进。
季知行却微微皱眉,他记得非常清楚,这个男人此前总共提了5个问题。
其他数学家们提的问题是基于对基础NS方程的接受,而这个男人每个问题都致力于证明NS方程从底层逻辑就具有无可挽救的错误。
当然,学术理念有差异有矛盾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他先前也没有想太多,按照自己的思路解答就完事。
但是,这个男人实在太执着了,一而再再而三,现在已经是他第6次提问了,而且立场与之前那5个问题如出一辙。
“在大尺度上,如果整体的惯性平移被压力所包容,那么在此尺度下的局部小涡整体转动就被忽略了,而在方程中的忽略正是表明方程本身的局限性。这种表达方式更类似于以物理属性为标准的办法,而不是以实质性的微元流体来表征。对吗?”
季知行想了想,回答道:“在给定尺度下,整体平移的压力变化应与变形应力区别开来。所以,压力是作为以整体流速、涡度为自变量的二阶张量来表征……”
“不!”约瑟夫粗鲁地打断季知行的话,“这是魔鬼的谎言!”
季知行无奈地一摊手,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男人已经偏执到有些疯狂的地步,其实根本听不进他的解释。
他看向台下的波顿教授,波顿教授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季知行才刚开口说了一句话,又被打断了。
这回约瑟夫没有说话,他只是掏出了藏在怀里的,然后将口对着台上的季知行。
季知行瞬间沉下脸,而台下离得近的学者们也率先看清了约瑟夫手里拿着的东西。
“嘿!你要干什么?”布莱克大声质问。
会场瞬间喧哗,很多人仓皇地想要立刻离开会场白头鹰国习惯了击案的人们自然知道这种时候逃命最要紧。可会场的人太多了,两个前门一个大后门都立刻堵得水泄不通。
阎安瑾和朱仁逆着人流奋力想往主席台那里去,却被裹在人群中踉跄得几乎站不稳。
前几排很多数学家都没动,更有很多人出声训斥约瑟夫。
“闭嘴!”约瑟夫勃然大怒,将指来指去,“你们所有人都是魔鬼的帮凶!”
波顿教授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约瑟夫走过去:“孩子,或许我能听听你的想法吗?”
“站住!”约瑟夫调转头对准波顿教授,“就站在那里!所有人都受了魔鬼的蛊惑,NS方程不可能是正确的!”
他的人生全部人生都用来证明这个观点,但写出的论文却被无数次地退稿,几乎已经快崩溃了。
不过没有关系,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当年哥白尼创造性地提出了日心说,同样不被愚昧的世人接受。
所以,他一直在等待世人开悟的那天。
可是,季知行居然声称他证明了NS方程解的存在性与光滑性!他绝对是个魔鬼!
在得知第30届ICM大会将要为季知行一个人举办的时候,约瑟夫就更是嫉妒得噬心蚀骨。在他的想象中,这应该是独属于他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