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了,我那把唤揽月。”勾指引来揽月枝,献宝似的在他眼前晃了晃,“揽月吟风,天生一对。”
昭华顿住动作,唇边似浮起莫名笑意,待抬头时,却又什么都不剩。
他正色道:“既然来了,约法三章的第二章 ,不如敲定下来。”
“请少君言明。”
“其他事先行搁置,往后……若非必要,我亦不会再提。但是《玉翼蝶煞》,我不许你再行修炼。”
这时候,他与云杪倒是分外像兄弟。喝令的腔调,还真是如出一辙。
“不行。”我收起笑,“惟有这点,恕我不能应允。”
“修为境界,岂是朝夕可成?此等阴毒功法,益处固然可观,却并非长远之策。”吟风化作莹白光点,收进昭华腰间金囊。
他迟疑着伸出手,虚覆上我手背:“凡事莫要依存他物,须得凭靠自身。你想要修为精进,往后时日还长,我都可以教你。”
说得轻巧。
我隐忍怒意,竭力和缓语调:“听少君此言,难不成是想让我在你和权势里二择其一?”
昭华双唇微动,却只问:“你要我,还是权势?”
权势与他,我心中自有秤杆,孰轻孰重,还有待商榷。该不会因我施计将他留下,他就自以为能与权势相提并论?
未免太过贪心,太过不知足。
我死盯着他,一字一顿:“我都要,又如何?”
“别任性。”昭华扣住我指尖,眸光莹莹,“我是为你好,听话。”
“你若是为我好,就不该逼迫我做选择!”胸口气血翻涌不已,我强自咽下喉中腥甜。
“你可知,你入棺的这些年里,我已将《玉翼蝶煞》练至五重,只余一重便是大成。届时六界之内,再无人是我对手!什么崔嵬君……什么仙界?纵是那虚无缥缈的天道,都得匍匐在我脚底!而今我离此只余半步之遥,你让我放弃……?我为何要放弃!”
昭华沉默半晌:“这真是你想要的?”
不是……或者是,已经不再重要。
“活着本就是受罪。”我喃喃反问,“若不如此,我该为谁活下去?”
语落,神志又陷入泥沼。
我难耐喘息,拼尽全力挣开昭华束缚,从胸口掏出升霄灵香最近病症发作越来越频繁,是以我不得不常备灵香在怀,以防不测。
燃起灵香,我阖目深嗅青烟,直至神志清明如初。
正欲将燃尽的灵香毁去,却见昭华先我一步,捻过灵香在指,置于鼻下。
“这是……升霄灵香。”他声线不稳,似讶异至极。我想笑他大惊小怪,然转眼看去,不禁哑口无言。
那身艳丽红衣在外,分明是惑人色相,而内里裹着的,却不似鲜活躯壳,反而如一尊仅会呼吸的泥雕木塑。
良久的静默过后,木塑沉沉阖目:“自出世起,所有事,我总会迟上一步。”
“总是,太迟。”
昭华许是被我所说服,自此后,不再插手干涉我的任何决策。我乐得清闲自在,也不去问他为何,只每夜缠着他插科打诨。
今日处理好朝事,我与往常一样,细致洗净身上污秽,再沿路折枝海棠,握于手中。
推门进院,却不见昭华身影。
我料想他不会走远,悠哉地将海棠插入瓷瓶,又点指一数,原是已有七枝。
一峰寒岫并无纷繁杏花,惟有海棠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