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们两个都不大懂怎么过日子,在山林野郊没什么讲究,一个泉眼就可作饮水,一条溪涧就可洗衣沐浴。人间要讲究得多,也更像生活得多。
幼时不过认字写字,学句读,真正拜了老师才学文章算经。
他学了第一首诗,晚上就在被窝里念给碧泽听。松霖仍能回忆起大蛇一副听不懂,不感兴趣的模样:蛇信在嘴里一动不动,眼睛也不转。实际上,大蛇可能已经睡着了。他还在嘀嘀咕咕释义给大蛇听。
那首诗是……松霖轻声念起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那时候不大懂得,只觉得音律和谐,朗朗上口,一鼓作气念了五六遍。
现在想来,大蛇那时候一定被他念睡了。松霖不由微笑。
“挑兮挞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
在大半个月的舟车劳顿后,终于到达崎城。休整一日便走马上任。
崎城——他们住过六年的小镇隶属于崎城。
是什么心情呢?就算碧泽走了,也要回这里来,仿佛仅仅是这个地方就能给他慰藉。
崎城多黄葛树,刚进仲春,上一年的枯叶还未落尽,这一年的绿芽还未发。
松霖走出马车,站在树下,与前来迎接的官员寒暄。
新官上任,总要有宴会,觥筹交错。松霖一一认人,又开始核对前一年的军政收支,粮仓进出,人员调动……一桩一项,连续几天都看到深夜,连回黄葛镇都抽不出时间。也不是一点时间都没有,但重回故地,总不能随随便便,要郑重的,处理好事务,才能推开故居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