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心结未解……”我定定望着他:“你亦然。”
“心结?呵……”他笑了出来:“我能有什么心结?我如今这般自然是为了家仇……而你,你的心结是我,我晓得。”说着,竟过来抚上我的手,微微一欠身,垂眼细细在我耳边道:“如今,你若同我回去,便多少心结也能解开了。”
我低头望着他脚上那双镶着浅浅金线的靴,前尘过往如走马灯花眼前过,仿佛又看见了他当初一点飞花落眉间的模样,只道当年初见,那样美好,若没有那些江湖纷乱、万般变数,如今,我同他,又会是怎样?
我终于明白转世轮前缘机慧者曾劝过我的那句话: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从今往后,”我袖中再次探出短刀,伸向他手腕:“你我前尘尽了,往世之事,乃是命中无缘,既如此,那就当过眼云烟,任其随风散尽,了结罢。”
寒光一闪,刀锋饮下鲜血,杯中两丝异样之血缠绕一处,化作一团,我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顿觉一股魂力脱身而出,再睁开眼时,只见温亦之周身淡淡一抹银光渐渐散去。我知道,从今往后,我同他,再无半分瓜葛。
他脸上一抹异样神色闪过,终于开口道:“往事随风而散……说的好,可谁又能将我的往事全然抹净?”他慢慢起身,向我走来:“当年那些自诩正道的门派沆瀣一气,以“私藏武林共犯”之罪火烧温府,我家门被灭,一夜之间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从那之后我便夜夜与噩梦缠绵,没有一日能过得安生。你总道我同百水门狼狈为奸,却有没有想过,我为何要如此?”他一把抓起我的手腕,眼中尽是怒火:“事到如今,我只想问他们一句,为何要如此残害我温家?我温家,又到底做错了什么?!”
“可纵然如此,世上万般大道,你又为何要选百水门这一条?!”房门大开,苏若言推门而入。
我惊在原处,他过来,伸手将我揽于身后:“百水门内部势力错综复杂,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纯然门派,近日又闻其分派势力在广阳山处作恶多端,背德之事屡见不鲜,你怎能将它视作靠山?”
“哈,”温亦之见来人也不惊诧,只狞笑接话道:“不将它视作靠山难不成将你映雪宫视作靠山?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他百水门仍是独当一面的武林大派,而你映雪宫?只不过是个二十年前被各大门派剿灭的魔教,又怎能同他们相提并论?!”他竟笑了一下:“再者,那远凯盟乃当年火烧温府的主谋,百水门又同它素来不和,交战之际迫在眉睫,我如今投靠百水门,待到交战之日若能助他们一臂之力,岂不是报了我温家当年的灭门之仇?!”
苏若言怔怔望着他半响,凝视道:“可他们残忍霸道,毫不留情,你如今投靠这样一个门派,又同当年那些打着正义之名残杀温家府的奸邪之派有什么区别呢?!”
温亦之闻言猛然一愣,茫然之色一闪而过,转而质问道:“区别?要何区别?如今我生无所挂死无所念,凭着这孤身只影苟活于世,单只求一件血债血偿!既如此,还管他什么正道邪道,只要能助我报仇雪恨便可!正道?什么是正道?!我如今假借有望之力铲除武林中那些奸邪之派那才叫正道!你这般又算什么?依附一个尚在重建的映雪宫却妄想伸张正义?笑话!”
苏若言闻言一怔,竟拎起温亦之领口道:“映雪宫在你眼中几时成了笑话?!把那作恶多端的门派当成靠山,居然还有自诩正道的底气?!既如此,那我问你,近日的芳林城一事怎么说?假借豺狼虎豹之力,替他们做些丧尽天良的事也在所不惜?”
温亦之闻言一怔,吼道:“我本不愿那般!若换做你你又当如何?!”他缓下气来,定定看着苏若言,双目中有血丝:“有舍有得,既真想为当年之事报仇雪恨,那定然需舍弃这些,不然怎成大事?”
苏若言亦盯着他半响,面上变了一变,忽然开口道:“原是你我所想,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