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牡丹不知是怎么与那龟奴说的,此时她一人前来。

等她走近,肖涟却见牡丹双膝一软,就跪在自己面前。

肖涟大惊,连忙上前想扶起她:“牡丹,你这是做什么?”

牡丹稍微躲开肖涟的手,固执地不肯起身。她微抬起脸,眼中含着泪:“恩公,牡丹并非故意,你原谅牡丹。”

肖涟不知发生什么,但却着实没被人跪过。他一见此情形就觉头大,连忙加重力气,把牡丹从雪地中扶起:“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本就没生过你的气。怎么了?你慢慢说。”

他以为牡丹在说当日她不告而别的事。

牡丹顺着他的力道站起,看看不远处的车夫,似有所顾忌,微微拭泪道:“这里风大,恩公我们进马车谈。”

肖涟同意了。

车夫把车驶过来,而后远远站到一旁。

肖涟示意牡丹进马车避风,为避嫌他却转身坐在车夫位置。他微微转头,对着马车问:“怎么了?”

马车里,牡丹幽幽的声音传来:“世子,你终于还是回侯府了。可牡丹不是有意欺瞒侯爷,你要相信,我本意是为你好,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竟被牡丹认作侯府世子?直觉告诉肖涟,这里恐怕有些他不知道的事。他也没吭声,想听牡丹说出更多。

“世子?”兴许是肖涟没回话,牡丹看不见肖涟表情,心里有些打鼓。

“你说,我听着。”

车厢里,牡丹犹豫一下。可经历那天白沙江上的事后,她自认对肖涟还是有了解的。权衡利弊后,她张口:“自那日分别……”

肖涟一直没插嘴,他静静听牡丹说话,终是捋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牡丹那日走后,辗转来到姜城住下。在这里,她的孩子生了场大病,要花费不少钱。她手里只有白骄给的那锭金子。吃穿用度,衣食住行,个个都需要钱,她却没别的本事挣钱,只能坐吃山空。

她无奈,只好再度投身风尘。但这次她学了乖,提前与怡香楼鸨母告知孩子存在,商量好若将来孩子平安长大,她又没被赎身的话,就让孩子在这做个龟奴,也算给他一碗饭吃。母子二人就这样在怡香楼安顿下来。

她那日扒下肖涟肩头衣物,发现那花瓣胎记,觉得好看,也有样学样纹了一个上去,谁知怡香楼的酒客很吃这一套。牡丹虽新来,但模样俊,年龄又没那么大,并不门庭冷落。

那日江胥,也就是现在忠宁侯府的主人,也来这吃花酒。正是牡丹作陪。

之所以说江胥是侯府主人,却不说他是侯爷,便不得不谈谈这忠宁侯爵位的来历。

这里属大梁。当年忠宁伯随开国皇帝打天下,居功至伟。可皇帝之后就卸磨杀驴,找由头收回功臣们手中兵权。

忠宁伯有感于功高震主,生怕会被赶尽杀绝,于是自请上交兵权。皇帝有感于其忠心,便将其提升为忠宁侯,只要忠宁侯府不犯滔天大罪,便永不剥夺爵位,以示皇恩浩荡。第一代忠宁侯恰巧只有一个女儿。皇帝特意网开一面,表示此等情况可惠及外孙。

眼下与当年极相似,老侯爷只有独女,便为独女榜下捉婿,捉的就是江胥。独女善妒,但江胥对夫人极好,从不纳妾。二人育有一子,取名江业。

老侯爷见赘婿疼独女,侯府又后继有人,立江业为世子后,就放心把侯府交给江胥。老侯爷走后,世人尊称江胥一声侯爷。但真正侯爷之位,还得等江业成年后继承。

忠宁侯没有实权,是只拿钱不干活的虚职。江业自小得万千宠爱于一身,被养成个斗鸡走狗的纨绔。不久前,江业被狐朋狗友撺掇着驯马,却不慎坠马而亡。

其母伤痛欲绝,竟也得急病去了。他们一去不打紧,却断送忠宁侯延续百年的根。

眼看侯府不日就要被收回,江胥一个赘婿没有回天之力。他苦闷难当,便来怡香楼喝花酒,来温柔乡找那解语花。

当时恰是牡丹服侍江胥,江胥喝得醉醺醺,吐出这许多话来。

谁料后来江胥看见牡丹肩头纹身后,便一把抓住牡丹,问牡丹从哪里学来。

牡丹便说是见白沙镇一男子身上有这胎记,觉着好看,就纹上了。

江胥听罢这话又哭又笑,脸色可怖。

牡丹还以为他是寻仇,思及肖涟对她有恩,又只是一介船夫,怎么也斗不过侯府。江胥追问此人外貌身份,她便含糊面貌,只说是许久前在白沙镇见过此男子,不知其身份,看面貌十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