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凌家豪富, 家中举办宴席,一桌一椅一杯一盘皆非凡品。就连盛放糕点的小碟子, 都是精致的银器。

素安随手拿了个小碟子,在放食物的西点区仔细观看。半晌后, 取了块巧克力蛋糕, 慢慢品尝。

“味道怎么样?”陆清城取了个一样的巧克力蛋糕, 吃了一小口,赞赏, “味道还不错。”

“是不错。”素安信心满满的说, “以后我们八宝斋的点心,要做的比这个好吃才行。”

这时候倒是陆清城面露诧异了, “八宝斋?许多年前恒城很有名的那个八宝斋?你家的?”摸摸下巴上下打量着眼前少女, 喃喃自语,“不像啊。”

这话素安不爱听。

她又取了几块口味各不相同的曲奇放到小银碟, 绕过陆清城转身去了旁边的小餐桌。

陆清城挑挑眉,轻哼着说, “可真记仇。”

素安连个眼神都欠奉, 自顾自的品着碟中美食。

前世她不太出门,吃过的西点少。偏偏母亲生前经营的点心铺子, 又是以西点而闻名。

如今品着甜度适中的曲奇,她忍不住想, 如果母亲还活着,她和哥哥一定能够天天吃到这样甜美的点心。

然后悲伤就猝不及防的漫了出来。

“……方小姐,方小姐?密斯方?”

一道温和的男声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打断了她的回忆,“密斯方对今天的西点可还满意?”

素安定了定神往侧后方看过去,一名斯文俊秀的青年正微笑着朝她走来。

他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和陆清城差不多的年纪相差不了几岁。高瘦,脊背挺得很直,文质彬彬的样子显现出家教很好。

素安慢吞吞的咬着口中曲奇。

陆清城一看就知道她是没认出打招呼的人来,扬声笑着打招呼,“凌公子,好久不见。”

姓凌又认识她的,八成就是那‘凌友叶’了。素安礼貌的朝微笑以对,“很好吃,多谢款待。”

她的笑颜明艳中透着娇媚,看得凌友叶一愣。他掩唇轻咳一声,拿着香槟酒坐在了她旁边的沙发上。

“我原以为方小姐更喜欢旧式的一切,”凌友叶道,“没想到刚才我按照旧时方式来叫你,你没有注意到。我按照西方礼节的时候你反而能够注意到。”

这话的试探意味就有些重了。

素安只装作没听见一样,礼貌的应对,“刚才是我疏忽了,没有听见,真是对不住。”

凌友叶的眸中闪过一丝黯然,他想要往素安身边挪一下,谁知有人比他更快。

“唉,你们可真客气。”陆清城笑眯眯的凑过来,坐到了素安沙发的扶手上,抬手搭在了她沙发靠背上,“什么称呼有什么要紧?左右是同一个人就好了。”

他是好心来帮忙打个圆场。

谁知道凌友叶面容一整,更加认真起来。

之前他是抛了个开头,想让素安接。结果素安故作不懂,给晃过去了。现在陆清城提起来,他正好把话接下去。

“陆公子有所不知,在我看来,方小姐应该是喜好旧事物的古时闺秀,最是温婉,绝非现在咄咄逼人的新式女性能够相提并论的。”

凌友叶驳过之后,一本正经的道,“当年我曾读过方小姐无意间写下的诗句,甚是感动。虽然只是写冬日雪景,但是字句间对冷冽风霜的刻画,还有对世间人情的辛辣评点,都让我非常倾心。”

说到这最后两个字,他脸颊微微红了下,悄悄去看身边少女。见她没有丝毫反应,他激动的心情略微平复了些,“……所以我一直想和方小姐当面谈诗词论古今。”

凌友叶的这番话可算是让素安有点印象了。

上一次在陆家舞会,凌友叶给了名片后,确实在说起茶会的时候,提过什么谈论诗词的话。只不过她听过就忘,压根没放在心上。

说实话,她都一百多年没写过诗了,虽然底子还在,却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和凌友叶谈这个。

更何况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凌友叶捧得很高的那首诗,是她在下雪的时候,和顾青母女三个吵了一架后所写。

当时好像心境十分悲凉,所以那首诗写成得很快。

在她看来,那就是个伤风悲秋的小作。

所以,听见凌友叶说她那诗有多么高的意境,素安还是有一点小尴尬的。

乐曲声忽然变了节奏。

宾客们意识到,舞会要开始了。

虽然凌家是用‘茶会’来邀请的客人们,但是现在流行的都是西式的派对,哪里可能只用茶来招待大家?

优美的乐曲,迷人的舞会,最受爱赶时髦的人们喜爱。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

凌友叶想要邀请素安跳舞,被陆清城给挡了回去。

“这位以‘旧式之美’而让人着迷的小姐,”陆清城特意用了凌友叶的话来半开玩笑的回击,“是不会跳舞的。你不记得了?”

他说

的,是暗指之前陆家舞会时候的事情。

凌友叶笑道,“我以为这些天里方小姐或许学过。”

“没有。”陆清城半真半假的说,“她并不喜欢这些热闹,所以没学。”

凌友叶却眼睛一亮,刚刚站起来又坐了回去,与素安道,“不如我多陪你会儿吧。”

他还没做安稳就被陆清城给推了出去,“可别。你们凌家的舞会,你都不下场,这算什么。”

凌友叶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不时有人来邀请素安,都被她和身边的陆清城一一回绝。

“对不起。”素安也一遍遍和人说着,“我不会跳舞。”

没多久,全场的人就都知道了,前来的客人中,最漂亮的那位小姐,是不会跳新式舞蹈的。

第一曲将完。

素安闲得无事在四周瞧着,然后,她就看到了正直直望向她的蔺景年。

蔺景年在和旁边的几人说着话。他手中拿着一杯酒,姿态闲适的倚靠在旁边的桌侧。

可就算是这样慵懒随意的举动,在他做来,也带着不羁的洒脱,完全没有丝毫的倦怠之感。

两人对视几秒。

素安发现,蔺景年似是有话要和她说似的,好像在希望她能过去。

她放下小银碟,和身边的两位男士说了句“失陪”,这便站起来打算过去看看。

谁知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视线就被个身影给挡住了。

“安安。”沈逸林颤抖的声音近在咫尺,“我想……”

“对不住,”陆清城立刻伸手拦住了他,把素安护在了身后,“她今日是我的女伴,你无权来和我争她。”

沈逸林还欲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旁边一名在品酒的男青年猛然惊呼一声站了起来,力道又快又急,撞翻了身后的单人沙发。

陆清城正想要问他怎么了,就听不远处传来了女人的尖叫。继而噗通一声闷响,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陆清城赶紧循着声音看过去,隐约看到有个人身上带了血,鲜艳红色正汩汩的往外冒。

他赶紧往那边去,却见纤细身影迅速闪过,原本还在他侧后方的少女居然已经疾速越过了他,冲向了出事的地方。

素安快速到了蔺景年的身边,急急的望向受伤倒地的人。

这个人她不认识。身材中等,有些微的人到中年的发福。此时他的左臂正往外快速冒着鲜血,旁边地上有个沾血的西餐刀。

“你个该死的混账!你让我家破人亡,我饶不了你!”一名衣冠楚楚的年轻人目露凶光,满面泛着不正常的愤怒红色,对着蔺景年嘶吼着喊道。

跟着蔺景年同来的几人把他牢牢扣住。

他蹬着腿还想要往这边再踹过来,被身边的人狠命踢了几脚后,哀嚎着软了膝盖半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