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演了八年,演到忘记自已原本的样子。
银面什么都没说,但也什么都说了。
“是啊,我很会演戏,我的演技精湛到别人分不出真假,”她自嘲地笑道:“我有一张看起来单纯无害的脸,有一双孩童般清澈的眼睛,还有一个,不管我做什么都会相信的傻子。”
一个个谎言堆积,最终变成楚璃的模样,在上官烨眼里楚璃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真实。
方才有那么一刻,他到了爆发的边缘,但他明白,这么做对他没有一分益处,他爆发与否,并不能改变这糟糕的现状半分。
“你没有怀孕。”他开门见山地道。
他的嘴角隐着丝丝浅笑,自虐而伤人,“都是你的戏罢了,你用怀孕麻痹我们,把我父亲哄得团团转,呵,有点意思。”
“怀孕并不是我脚本里的戏码,”楚璃抱怀站在上官烨面前,不上心地叹着:“那是浮生醉的药性所致,错将错着让我有了怀孕的脉象,我很快便发现怀孕是假的,但因为怀孕确实给我带来不少便利,索性便‘怀’着吧。”
“你身上还有‘真’么?”
听言她琉璃色的眼睛微亮,径直走向他,清透的眸子里有微亮起深敛的光芒:“我对你的爱,难道不真么?”
真极了。
“洞房花烛”他身上每一寸战栗,都真到他刻骨难忘。
但他有理由相信楚璃的身体和灵魂是可以分离的,并且自成一体,相不干涉。
她可以毫不违和地做到身体上爱着,心里恨着。
真,真的很。
上官烨面露鄙薄,讽笑道:“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真,那我宁愿当一个瞎子。”
“你若是瞎子,如何能看到我这张倾国倾城的脸,这副精妙的身材?”她缓步走近,凝视着近在眼前的男人,“人生如此凄苦,我们何必再互相伤害呢?没有怀孕正好,我们两个可以毫无顾虑地欢好岂不美妙?”
他端凝向自已越走越近的女人,幽深的眼神暗去。他懒说一字,眼睁睁见女人走到了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已。
“上官烨,”素手撩起男人下颌,她弯着清亮的眼睛莞尔一笑:“该行夫妻之礼了。”
……
入夜,深宫宁静。
楚璃临窗而立,今晚月朗星疏,未来多日将是艳阳晴空。
“人怎么样了?”她侧首问道。
楚凤颜站在她身旁,手从怀中抽出,一并抽出的是一块小布包,她在手中拍拍捏捏,再将楚璃一把拉来。
“又要……”楚璃生无可恋地吐口气。
楚凤颜径直摆弄着侄女,撩衣服塞布包,出言有几分怨气:“你不该把令牌交给他的,他模仿能力强,也跟一般人不同,性子有些奇怪,不可以给他太大的权力。”
楚凤颜一抬眸,见楚璃正定定看着自已,可见这些话并不是她想听到的。
“人没事,打了几鞭子罢了。”楚凤颜无奈地抱起双臂,长吁短叹地道:“他可能突然被重视,尝到了当太傅的甜头,再想想他只是一个属下的身份,心里上落差太大才导致他的狂妄,看来以后不能全把他当属下了,适当的,给他一点安全感。”
“安全感?”楚璃都不知道谁能给她安全感,“希望他以后收敛点吧,他做的很好,但我只要他做上官烨的替身,而不是要他做上官烨本人,够了,就可以了。”
“随你。”楚凤颜自知左右不了她,近来也懒得跟她闲操心。
等替她装好假孕肚,楚凤颜满意地瞧着:“挺像回事的。”
楚璃对假孕肚相当抵触,不解恨地照肚子砸了砸,“这玩意让我尴尬。”
“被人戳穿你不尴尬?”
话刚说到这儿,阿年手捧托盘过来,那托盘上放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楚凤颜眼睛随着那汤,再回到楚璃身上。
“既然‘怀孕’了,总得喝点保胎的药,戏要做全套不是。”楚璃也不去看楚凤颜脸色黑到了何种程度,端起碗一口气喝下,再“砰”一声放回托盘。
阿年心明如镜,偷偷笑了笑,为避免被长在公主的眼风伤到,迈着小腿飞快地退离现场。
楚凤颜怒瞪楚璃,咬牙骂道:“孺子不可教!楚璃,你迟早会被自已害死!”
“嗯,我知道了。”楚璃淡淡地道。
避子药真苦。
楚璃受够了肚子里塞棉花,想着反正这“孩子”作用不大,于是在装到第四月时,干脆来一场“意外滑胎”,终止这场装孕的闹剧。
无忧王位稳定,亦开始有了自已的势力,楚璃觉得,大约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
她实在太累了。
一晃半年后,隆冬,竹苑大雪纷飞。
上州城掩在茫茫的银色之下。
阿年拢着毛皮大氅,抱着手炉钻进竹苑。
竹苑是楚璃在西宫的一处别苑,说是苑,可它同样是座殿,分外清雅别致,占地虽不大,但该
有的都有,一年四季风景怡人,楚璃每年会照例抽些时间过来,图的是个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