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绿帽x1

“好烦啊, 为什么这个时候堵车啊!”

顾容疏被堵在高架桥上, 遮挡在口罩下的嘴抱怨了起来。

一边抱怨着, 他又没忍住用手狠狠按了一下喇叭。

堵了将近一个小时,几乎没有任何娱乐可以消遣的顾容疏接连打着哈欠, 几欲昏睡。

他一面睡眼朦胧地注视着车流情况, 一面伸手打开车上的置物箱在里面摸索了起来。

没一会儿, 他就摸到了几颗口香糖。

窸窣的声音响起,他将剥好的口香糖投入口中,辛辣刺激的味道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

他面色不变, 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怪异刺激的味道。

他趴在方向盘上,有关口香糖的回忆使得他脸色越发沮丧了起来。

顾容疏愈发用劲地嚼着口香糖,预想着待会儿见到千程要如何如何, 可是无论他怎么想象,他都无法得出一个具体的图景。

从根源上,他甚至无从得知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匆匆忙忙地来找千程。

他只是很不舒服,想要见到她。

很想。

这或许就是喜欢吧。

他漫无边际的想着,然后瞬间, 僵住了身体。

“喜欢——?”

咀嚼的动作逐渐停下,他半张着嘴, 整个人陷入了茫然当中。

“你的表演方式,眼神动作神情, 都很像我之前演的一个角色哦。”

沈和光沉默着,脸上浮现着抗拒的神情,整个人僵硬得犹如蜡像。

空气越发胶着粘稠, 让人喘不过来气。

良久,沈和光终于动了动嘴,用着算得上缓慢的声音道。

“表演具有共通性,所以你说的熟悉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千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扑哧笑出声。

“表演的共通性这个理由真有趣啊,不过——”

她顿了顿,纤白的手指敲击着椅背两侧,看向沈和光。

他脸色苍白了起来,眼神深处显出了些许黯淡。

哎呀,不就是模仿了我的表演吗?至于这么——

千程在心中叹了口气,逗弄的心思上来了。

于是她轻笑着继续道:“你早先应该告诉我啊,不然我自作多情的误会了就不好了。”

沈和光眼中一丝惊诧闪过,扯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声音沙哑:“是我的问题。”

“你看起来真的很焦虑你的表演啊。”

薄薄的手机在千程指间活动了起来,她神情关心,语气温和。

“抽个时间一起对一下戏吧,你现在的状态确实不好。”

“我——”

千程打断沈和光的话:“你也不想因为自己拖慢剧组的进度吧?”

听着她像是威胁一样的话,沈和光怔了一下,迟疑着,他点了头。

“喏,早这样不就好了。”

千程调笑道,下意识想去拍沈和光的头。

却在即将拍到沈和光头上时瞬间反应过来,将手抽了回来。

她像是开玩笑一样,有些懊恼道:“抱歉,习惯了。”

沈和光垂眸,神色沉沉。

“那就今天晚上吧,就在酒店生态公园里的凉亭里吧,具体时间随你。”

沈和光像是不愿意多说一样,点点头,

千程看了他一眼,没忍住笑了出声。

“怎么搞得我像是强抢民女一样。”

马上就要到两人约定对戏的时间了,沈和光却还在酒店房间了。

他戴着度数极低的框架眼镜,认真地看着手里被翻得有些皱的剧本。

然而每隔几分钟,他的眼睛就忍不住瞥向手机。

x信对话框里早已经输入好了无法前去对戏的借口,然而他却有些迟疑。

他现在尤其不想接近千程。

很多事情并没有按照他想象的那样去发展,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千程,她像一个无法控制的变量,时时刻刻都会成为引爆的点。

并不长的时间里,沈和光却觉得自己已经被摸透了。

这种失控的,像是被人掌控的感觉,很不舒服。

眸色越发深沉,他的拇指没忍住抵在嘴唇上。

几秒后,他迅速收起手指,竭力克制着伤害自己肢体的想法。

然而他的呼吸却无法抑制的急促了起来,眼神游离在布满标记的剧本上,心中越发躁动了起来。

良久,温习千百遍的那一幕他依旧没能看完。

他一手抵着额头,用着极大的力量揉搓着太阳穴,姿态疲惫厌倦。

“嘭——”

突然的,手里的剧本被大力地拍到桌上,他起身走向衣帽间。

几分钟后,他换好了外出的衣服,面无表情地抄起了桌上的剧本,出了门。

只是那手,攥着剧本的力道却过大了,指节

发白。

等他走到凉亭的时候,千程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

他抿嘴,扯出一个温和的笑意,“抱歉,来晚了。”

“没事。”千程毫不在意,调侃似的:“美人值得等待。”

沈和光没有接话,只是坐在了石凳上道:“我们从哪一场开始?”

“我们剩下的场数中,第三十七场我觉得比较难,不如从这场开始。”

沈和光低头,又向后翻了翻剧本说:“第五十六场也可以。”

千程眼珠动了动,她道:“就从昨天那一幕开始吧,正好,你不是很不满意吗?”

“那一幕已经过了,现在还有必要吗?”

沈和光淡笑道:“还是排一下没拍的吧。”

“按理说是不必要的。”千程摇摇头,继续道:“但是你过不去那关,之后的戏,你永远找不到状态。”

沉默了几秒,沈和光苦笑:“你一开始就这么打算的吧,难怪要选凉亭。”

她从长椅上起身,坐到石凳上,示意已经开始。

凝视月亮许久,千程隐约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她回头,只见沈和光似乎有些不悦地站在他身后看着她。

千程笑笑,拍了拍一旁的石凳:“流朱,来我这边啊。”

“我才不想过去呢。”

沈和光面无表情,清俊的脸上却浮现了点置气的意味,脚下却已经走过去了。

千程伸出一只手,挡在沈和光面前:“错了。”

“哪里?”沈和光蹙眉,苦笑着翻了翻剧本。

“作为一个演员,仅仅再现剧本是不对的 ,也许是对我来说是不对的。”

千程笑笑,看向沈和光继续道:“我们都知道,在戏剧表演的技法上统共有三个流派。”

他对上千程的视线,道:“表现派,方法派,体验派。”

“是的,当然我们国家并没有完善的表演派别体系,说这些有些虚。”千程顿了顿,继续道:“我想说的是,无论是那种派别,演员本身需要的不是成全剧本,而是成就角色。”

“剧本只是标准,而不是上限。”

“我刚刚,哪里出错了?”沈和光声音低沉,问道。

“其实有很多标准答案,比如你的台词情绪没有浸染,情绪的表达过于浅薄,走位过于注重镜头——”

千程不假思索地说出了一堆缺漏,但是下一秒,她就全部否定了,“可是,这些全部不是问题,不值一提。”

“所以真正的源头出在哪里?”沈和光点破关键,眼神专注。

“真正的问题是,你总觉得剧本镜头着重的地方是流朱情绪的开始,但是不是这样的。”

千程拿起自己桌面上的剧本,将它递给沈和光:“流朱在出现的时候,他已经表现出各种情感了。”

“你在做的不是塑造流朱,而是重现剧本,可是影视艺术的魅力不再于重现,而在于创造。”

“为什么我说流朱出现的时候就有情绪了呢?这一幕是流朱的梦境,在艺术表现手法中,明月普遍被作为思乡或者求不得的意象,而流朱见到燕时,他已经害怕担忧燕琦离去了,真正引发情绪的点在这里。”

一长串句子让千程有些口渴了起来,见沈和光一言不发,千程叹了口气道:“你再来一次吧。”

沈和光神情晦涩了起来,良久,他道:“我想休息一会儿。”

“好。”

沈和光后退几步,坐到长椅上。

他像是放松一样,倚靠在椅背上,闭眼。

半晌,他才道:“我总觉得,我在演戏上缺乏一些天赋。”

“那你学舞的时候,有没有碰到过那种毫无天赋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