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去年一样,今年的合唱比赛结束当日学生就开始离校放假,一连三日的五一假期。
程心又以带棉被回家为由,让阿爸来接她。
这一回,她提前走出校门口往斜坡底端遥望,尤其关注那些蹲着的身影。
望一圈,没收获,往前走两步,就见一辆眼熟的蓝色摩托车拐弯驶上来斜坡。
那个没戴头盔的驾驶员就是阿爸。
程心回去门卫室扛棉被出来。阿爸停了车,火未熄,人就下来将棉被接了过去。
棉被早就用绳扎好,外面还裹了层报纸。
阿爸原封不动将它绑在车尾,再跨上车拧了拧把手加油,叫了声:“走。”
程心不的,说:“我要问个同学借笔记,等一会。”
阿爸看她一眼,无话。
他将车驶到一旁,熄火后下地蹲到路边,摸出一根烟点着就抽。
程心走到他身侧站着,看校门口前人来人往。
俩人一蹲一站,在人流的边缘一个抽闷烟,一个出闷神。
过了会,程心找话打发时间。
她说:“阿爸,我们合唱比赛拿了一等奖。”
阿爸朝地面吐出烟圈,淡淡应声:“嗯。”
“我们班去年拿了特等奖,今年拿特等奖的是高二级一个班,他们学我们去年的多重唱,我们今年没搞这些,所以败了。”
“嗯。”
“不过一等奖也很好了,班主任挺开心的。”
“嗯。”
“有个班还出动学生拉小提琴做伴奏的,由头伴到尾呢,听讲什么业余八级,厉害的。”
以前的合唱比赛纯粹就是唱,没有这些绰头。去年之后,大家似乎都积极了,使出浑身解数来重视这个活动。
踏入五月,空气闷热,偶尔吹过来的风却是凉的。
程心自娱自乐般自言自语,阿爸的“嗯”声淡而无味。
好不容易,程心看见彭丽的身影了,连忙上前打招呼。
聊了几句,程心将同桌引至阿爸面前。
“阿爸,这是我同桌彭丽,程愿的药就是她姑妈介绍的。”
阿爸顿了顿,随即扔掉剩下半截的烟,站起来向彭丽笑道:“你好,多谢你们的介绍。”
彭丽第一次见程心的家人,但表现大方自然,她笑应:“能帮上忙就好,不客气的。”
阿爸依旧笑道:“多谢,麻烦你们了。”
程心这时问彭丽:“哎,你爸妈呢?”
彭丽指指下面,“在下面啊,车上不来。”
心想,她怎么明知故问。
“哦,那你慢走,拜拜。”
“拜,五一后见。”
程心脸朝彭丽远去的方向,余光则留意着阿爸的反应。
她适时开口:“彭丽的阿妈很疼她的,每个星期至少送两次汤水来学校。这个斜坡下面有石墩,私家车上不来,他们就天天爬斜坡的,夏天的时候经常爬得一身大汗……”
“你想阿妈给你送汤水来吗?”
引子未说完,话就被阿爸打断,语气还不甚太好。
他责备:“阿妈要照顾一家大小,上有阿嫲下有两个妹妹,中午又要帮她们煮饭。来锦中的话,坐巴士往返至少两个钟,她哪有美国时间来探你?”
程心:“……”
她不是这个意思。
阿爸继续:“不要什么都跟人家比,人家有私家车,出入方便,我们没有。人家阿爸阿妈得闲,我们不得闲……”
怎么越扯越远了,程心及时发话堵住:“是,我知道了!”
趁阿爸未再开腔,她急急抛出主题:“其实很多家长都愿意为子女在教育上花费金钱,像我们年级走后门进来的学生,听讲赞助费就给了3万多。虽然锦中地处偏僻,他们每次来都发牢骚,还老咒这个又陡又长的斜坡,但他们没有谁不是心甘情愿爬的。有些家长甚至动了搬到学校附近住的念头,听上去是不是很离谱?普通人很难有这种闲情逸志,有钱人就不同了……”
“你要讲什么?”阿爸又一次打断程心,而且态度比先前严厉,程心生生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