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洞中方一日, 世上已千年, 夏小红和夏小雨带着夏小亮从知青点出来的时候,天地间已经变了颜色,一片银妆素裹,鹅毛大雪从天而降, 夏小亮手里的李子也变成了冻梨。
三个人穿的衣服也都变成了颜色黯淡的大棉袄、二棉裤、大棉鞋、棉手扪子,一人头上还戴了一个狗皮帽子。
“给。”方才那个女知青塞到夏小雨怀里一包冻豆包,“明天我就走了,谢谢你们来送我, 新年快乐。”
夏小雨看着夏小红, “发生什么事了?”
“光脑夺回控制权了。”夏小红说道。
“为什么我没有被送回去啊?”
“这是监狱程序, 没有改邪归正, 证明自己对社会有用的人是不能出狱的。”
“我又没犯罪!”
“没有例外。”夏小红抬头看着天空,“走吧, 我们回去吧。”
三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回了家, 夏长麟正带着几个弟弟拿着木板做的大雪铲铲雪。
“你们三个干什么去了?”
“知青点儿又有三个知青要走了, 我妈让我送点儿豆包过去。”夏小红笑眯眯地说道。
“他们回城是去享福了,谁稀罕豆包,非得大下雪天去送。”夏长麟放下木雪铲,把夏小亮给搂怀里了, “瞧把小亮冻的, 奶在火盆里扣土豆了,你们快进屋。”
二大爷家的夏长龙用棉手扪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他们又没铲雪, 不给他们吃扣土豆。”
“我们回家自己扣去。”夏小红领着弟弟妹妹往家跑。
“你妈搁我家帮我妈铰头呢!”老叔家九岁的弟弟夏长文大声说道。
夏小红又带着妹妹和弟弟到西屋老叔家里去。
老叔夏建仁是退伍兵,村里的民兵队长,属于“干部家庭”,老婶顾枣是赤脚医生,有自己的一份“不菲”收入,家里干净卫生不说,很多东西都是农村少见的,比如摆在最显眼位置的蝴蝶牌缝纫机和缝纫机上的收音机,都属于“高档奢侈品”。
顾枣和刘春花是“医患”关系,一个常年有病,一个会打针用药,又是妯娌,关系十分亲近。
顾枣穿着红底黄花的洋服棉袄,乌黑浓密的头发剪成了“灶坑门”,比把稀疏的头发勉强扎起来的刘春花不知健康年轻到哪里去了。实际上这两人相差不到五岁。
孩子们进来的时候,顾枣已经剪完头了,正在跟刘春花讲八卦,话题中心就是知青,“你知道吗?那些女知青为了回城什么招儿都想得出来,为一封回城介绍信裤子脱得可快了。”
“你可别乱说。”刘春花觉得这种事儿接受不能。
“这事儿是老四说的,他还能瞎说?听他说青年点儿的赵冬梅家里成份不好,就是走的大队书记的路子这才回城了,她除了长得好点儿,皮子嫩点儿,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啊?”
“快别说了。”刘春花推了一下顾枣,“孩子们都回来了。”
“哎哟小亮啊,脸咋都冻紫了,这天头咋能让他出去。”顾枣把小亮搂到怀里,“小红,老婶儿柜里面有糖块儿,你拿出来吃吧。”
“你可别惯着他们了。”
“我乐意惯着他们,再说了文子整天偷糖吃牙都黑了好几个了,还不如把糖给小红和小雨还有亮子,省得他惦记半夜起来偷糖吃。”身为赤脚医生的顾枣能收受各种好处,糖块儿对她来讲真不算什么。
夏小红拿糖块儿出来分给了夏小雨和亮子一人一颗,自己留了一颗,又把糖罐子放回去了。
三个孩子吃完了糖,夏长文跑进来叫他们,“奶奶说让我叫你们过去吃扣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