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祁心下了然,笑意愈深。
小皇帝仰头看着两人,透亮的眼珠骨碌碌地转起来,伸手扶住头顶上的十二旒冕冠,刚要故作苦恼的开口。
谢祁已经洞悉他的意图,先一步开口道:“时辰不早了,陛下快去上朝罢。”
小皇帝在他笑吟吟的眼神下放下手,瘪着嘴讪讪“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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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绕道来养心殿接小皇帝,江怀允每日进宫的时辰常常要比其他朝臣早许多。往往出门时,长街上空无一人。谢祁头一遭光明正大地跟着江怀允进宫,几乎是立即便体会到了其中妙处。
闲暇无事时,便陪着江怀允入宫早朝,又乐此不疲地帮他正好冠冕、理平衣襟,才目送着他带小皇帝上朝。
时间倏忽而过,谢祁在养心殿如鱼得水时,为着药丸沉寂多时的刘太医也终于有了动静。
多日未见,刘太医虽衣冠整洁,但眼下的青黑和眉眼间的倦色还是透露出他这段时间的疲惫。他朝着谢祁拱了拱手,正色道:“老臣要去梓州一趟,烦请王爷费心安排。”
太医院自然不会干涉太医告假。只是以刘太医的脚程,来回梓州少说也要一个月。如此长假,若非师出有名,必然不会轻易允准。
谢祁放下手中杯盏,打量刘太医片刻,出声道:“帮你安排自是不难。只是如今暑热未褪,梓州地处西南,路僻难行,你身体恐受不住长途奔波。”
“老臣受得住。”刘太医意志坚定,丝毫不改初衷。
谢祁看着他,缓声道:“若是因为那枚药丸,大可等到明年初春再动身,不必急于一时。”
梓州夏秋之分并不明显,暑热一过便是寒冬,刘太医当然知道,若要去梓州,明年初春是最佳选择,只是他委实不愿再等下去。
见谢祁不愿松口,刘太医急促道:“那药丸中最紧要的一味药材很是罕见,老臣翻遍医书,才从前人的零星记述中寻到药材的线索。只要弄清楚那一味药的功效,王爷身上的顽毒就能迎刃而解。”
生怕谢祁不同意,刘太医心急如焚地重声道:“迟易生变啊王爷!”
迟易生变……
若是从前的谢祁,这个词甚至不能让他动摇分毫。可是如今……他对未知的“变数”难得生出几分踟蹰。
好不容易得来的牵挂,他不愿意他们之间的羁绊减少哪怕微毫。
一阵沉默过去,谢祁退让一步,道:“府上有位梓州来的先生通晓岐黄之术,先请他看一看,再做定夺。”
总归王爷愿意让步,刘太医自然满口应下。
康安很快将骆修文请了过来。
刘太医并未多说,只将残存的药丸递给他一观。
骆修文素来进退有度,并不多问。他从刘太医手中接过药丸,将其放到鼻下,鼻翼翕动,嗅了几嗅。
良久,说出自己闻到的药材,向刘太医比对。
刘太医原本并未放在心上,听到后面,才渐渐正色起来。除了最紧要的那味药材以外,骆修文所说全无错处。
刘太医抚掌大笑,半是激动半是紧张地问道:“那还有一味药材,骆公子可曾耳闻?”
“另一味药材名曰‘野山苋’,多见于梓州南部山林,味甘剧毒,沾之即亡。”骆修文将目光从这药丸上移开,续道,“这药丸中的其他药材正有抑制野山苋剧毒之功效,短时间内于中毒之人并无大碍。”
刘太医心头一紧:“若是在人体内存留的时间长了呢?”
“夺人性命于无声无息间。”骆修文信手举例道,“兴许上一刻还能活蹦乱跳,下一息便会命殒而亡。”
话一出口,话厅中的气氛登时一静。
康安急急问道:“那可有解毒之法?”
“解毒之法自是有的,只是……”骆修文显然猜出了身负此毒之人的身份,迟疑地望向谢祁。
谢祁心领神会,主动伸出手腕,笑道:“那便有劳怀远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