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标准浅绿丝质制服的服务员上了茶水后就从包间离开,只留下三个男人面对着一壶茶水和三杯冒着热气的茶碗互不作声。
蒲千阳和祝云宵坐在一侧,而珂父则坐在了另一侧。
这场面像极了审讯。
“珂大哥,眼看着我们已经上了一条贼船。”蒲千阳浅喝了一口热茶后把杯子往桌面轻轻一放,杯盖与杯身之前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打破了一直以来的沉默,“要不,解释一下?”
珂父用双手的手掌搓了一把脸,“蒲老弟,今天多谢你。不过,这件事你最好不要再插手了,我自有办法。”
“就算躲得了初一,还能躲得了十五?”已经恢复了平常牙尖嘴利状态的蒲千阳根本不吃这一套,反手就戳上了珂父的软肋,“珂颖她可刚订婚啊。”
“就算你真的能一死了之?她呢?”
“有句话我觉得挺有道理的,死亡只需要一瞬间的勇气,而活着需要的是一辈子的勇气。”
思考良久,直到壶里的茶水都添了两轮,珂父终于妥协了。
或许是真的闷了很久,他垂下头说了一长串蒙着浮灰的陈年往事。
正如蒲千阳之前猜测的那样,珂父的确是海员转业。
大半年上船漂小半年上岸逛,这种日子他过了不少年。
相比其他一靠岸就喜欢钻红灯区的同事,他除了喜欢到处淘点烟丝尝尝就没什么别的爱好了,自然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一趟趟船跑下来攒了不少钱。
因为手上技术过硬,加上脑子活络又为人健谈,他几乎只差一步就能从大副升为船长。
然而某一年例行回家的时候他被自家老母押着去见家里的香商朋友,一来二去竟然跟人家女儿看对眼了,两人飞速领证修成正果。
结婚后,尤其是有了孩子,这珂父才算是彻底从男孩变成了男人。
原先的潇洒自由的工作就成了对夫人孩子陪伴缺失的亏欠。
思来想去,珂父最后决定带着积蓄辞职,从此跟大海告别,上岸搞点小生意什么的。
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多陪陪家人,至少在一个丈夫一个父亲该出现的时候不会缺席。
可这条航线危险大时间长,就算给的钱多跑的人依然很少,公司那边也就一直扣着人不放,撂下话让珂父找个能接他班的来才签字。
这可难倒了珂父。
那时候的珂颖就要出生了,眼见着新的一轮排期又要轮上自己,珂父也是病急乱投医。
他就跟当时自己的船长,也就是之前那个穿厨师服的男人,诉苦求助。
在掏了不少私藏烟酒礼品后,船长终于开口给他指了条“明路”。
“不过我可提醒你,这条法子没有后悔药,一上道可就回不了头了。”当年手指还健在的船长咂了一口酒液,“到时候你可别怪我,也别把我供出来。”
“您放心,肯定不怪您。”年轻的珂父一边替他满杯一边拍着胸口保证。
最后珂父如愿以偿,原公司知道这事儿后也为了跟他切割迅速给他敲了章办了离职。
这段故事珂父说得恳切,坐在他对侧的两人也是不时点头表示理解。
可这些明显提前准备了的说辞瞒得过其他人,也瞒不过祝云宵。
近些日子,作为港城这边“封海计划”的首席执行人,可以说除了季岚,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被珂父含混糊弄过去的“明路”的具体内容和执行方式。
可现在他只不过是一个在读博士生也不好直接抓出珂父故事中的漏洞,便用手点在桌面下蒲千阳的大腿外侧,写了一个“假”字。
哪知在他想把手拿回来的时候,却被蒲千阳捉了个正着。
随后他掌心微痒,自己的手心被还了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