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部分

民国了 杨早 2849 字 4个月前

冻饿以死每日数十人,“妇女无处行乞,母子相抱而泣,或将三五岁小孩忍心抛弃,幼孩饿极,便取街道粪渣食之”(《汇报·湖南荒象志》)官方调查认为,正是士绅的囤积,加上长沙市民与洋人的日常冲突,才导致抢米风潮演变成反洋人、反新政的暴动。

湖南官员的报告里要求,将长沙士绅王先谦、叶德辉、杨巩、孔宪,即行革职,“从重治罪”。折子还说“现值朝野筹备宪政之际,正官绅协合进行之时,如任听此等劣绅,把持阻挠,则地方自治,恐无实行之望”。

这种要求被朝廷采纳了,湖南绅权遭到了空前的打击。余波所及,即使开明士绅一派,也不免于难。湖南谘议局议长谭延闿带头上奏,认为“湘乱由官酿成,久在洞鉴,事前湘绅屡请阻禁、备赈,有案可查”。但上谕批复是“谘议局职司立法,不宜干预地方政事”,等于是驳回了。

街头的风评也很不利于士绅。一首竹枝词责骂他们:“事变发生,议员满堂,噤若寒蝉,无一仗义执言之人。”更重要的是,抢米风潮中,民众不仅焚烧了衙署、教堂,还焚烧了不少学堂。这反映了民风保守的湖南对“新政”的不满。连驻长沙的日本领事都观察到了这一点。他向本国政府报告说:“焚烧学堂的意义在于:近年来,为了解决教育经费的巨量开支,地方百姓的负担大为加重。新政引起通货膨胀,使米价激剧升腾,但是,穷人子弟并未在新学堂里得到任何好处。”

由此,可以理解为什么绅权特重的湖南,辛亥举事的主力却是会党与新军,谘议局在其间的作用,甚至远远比不上武汉与成都,而光复后选出的都督副都督,居然与士绅界毫无关连——当然,这种状况并没有维持多久,绅权的力量并未消失。

湖南的人头

国民党元老居正,武昌事变后,在湖北军政府里负责对外联络,重要的是促劝各省响应,而重中之重,自然是湖北的后方湖南。每天晚上,他都去电报局问讯。10月22日晚,居正刚走进电报局,电报生告诉他:湖南有事!居正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上,立即命令仔细探听,并与长沙电报局通话。

没多久,长沙电告:革命军已进城。居正狂喜,奔告都督府。黎元洪听说也大为动容,都督府上下一片喜气。

又过不久,长沙报告光复的正式电文到了,署名是焦达峰。黎元洪一看电文,里面提及杀了黄忠浩,顿时黎都督的脸就阴下来了——黄忠浩曾在湖北带兵,与黎元洪有过同袍之谊。

停了停,黎又问:焦达峰是谁?居正说:是革命党。于是黎菩萨沉默了,过了良久,才吩咐居正,复电祝贺长沙光复。(《梅川日记》)

远在武昌的黎元洪,心情尚且如此复杂,长沙城内的士绅们,其失望难过可想而知。

【廿四岁的无名小卒】

焦达峰是从湖北返回湖南发动革命的。陈作新则一直在本土号召新军起义,1910年抢米风潮时,陈作新正在新军二十五混成协当一名排长,他当时就力劝新军管带陈强乘机起义,不被采纳,反被革职逐出新军。由焦、陈二人为首的中部同盟会湖南分部,在湖南新军中影响颇大。

辛亥年的各地光复,无不采用“军绅联合”的模式进行。湖南士绅一面试图劝说黄忠浩反正,一面派出代表,通过焦达峰联络新军。

10月14日之后,起义筹备有了眉目,士绅代表黄鍈等要求与焦达峰及新军代表见面开会,地点选在紫荆街福寿茶楼。黄鍈等先到了茶楼的二楼,凭窗等候,“见有着天青团花马褂,落落大方,肩舆而来者,则焦达峰也;次陈作新来;又次各代表陆续来,长袍短套,不伦不类,多至四十余人”。

这种观感很有代表性。虽然焦达峰在湖南士绅眼里,也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但毕竟他出身富户,读过长沙普通高等学堂预备科,后又到东京铁道学校游学,见过不少世面,还博得“落落大方”四字评语。自陈作新以下,就只能算“不伦不类”了。

但在接下来的会晤中,焦达峰让湖南士绅代表大为失望。之前,他们一直听说焦达峰在家乡浏阳有很大的会党势力,可以直取长沙,因此颇欲当面了解虚实。

他们问:浏阳可到多少兵马?焦答:至少两万人。

又问:带来多少炮火?焦答;没有炮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