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我们有生之年,灾难能够最终停止,一切得以慢慢恢复。”时岑说,“小时,我想离开城市,建造这样一间小屋。”
“在一处人数不多的小镇,或者干脆是村子里,我们的社交关系会很简单,时间的流逝会也显得缓慢。如果想要离开,就可以随时离开;如果想要停留,也没有人催促。”
“听起来更像是度假。”时明煦将目光重新放回那幅挂画上,“不会觉得无聊吗?”
“如果能把生活的每一天都过成假期,”时岑说,“这恰恰是种幸福并且如果你在,就一定不会觉得无聊。”
时明煦微微怔神。“小时,”时岑说,“把头抬起来。”
他说得这样平和,好像刚刚流露出的危险只是一种错觉。时明煦很清楚抬头意味着什么,也清楚时岑没有在胁迫,可惜他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脑子里刹那空白。
接着,如时岑所期待的那般,他谨慎地缓缓抬起头,望进镜中。
他就将自己展露在时岑眼前。
在四目相对的霎那,他又不自觉,眼睫小幅度压了一下。
“小时,”时岑看着他,温声说,“不要躲。”
佣兵耐心等候对方,时明煦落进他视线里,意识到镜中瞳孔间倒映着的、更小的一方就是时岑。洗漱间没有风,他额发湿漉漉的,光洁饱满的额头展露出来,再无从遮掩。
这具十八岁的身体,少年感还很强。镜中的自己鼻梁高挺,眼尾的弧度也漂亮,时明煦白而薄的皮肤下沁出红,额角渐渐浮了薄汗。
他分明还衣着整齐,却好像已经被时岑看透了。
“时岑,”时明煦终于忍不住抗议,“可以......补偿,但可不可以,不在这里?”
最起码,别对着镜子。
“可以。”
出乎意料的,时岑竟然同意了。
时明煦一瞬怔愣,他甚至已经做好被拒绝的打算可随之而来的,除却饱胀的、重石坠地般的松缓感,也夹杂上隐隐失落。
在失落些什么呢?
时明煦说不出口。
他只好稍显讷讷地转身,于是镜中的自己也变小,往门边去,二者渐行渐远。
就在即将彻底离开的前一秒。
“可以不在洗漱间。”时岑声音淡淡,补充道,“但,不可以不对着镜子。”
“洗漱间太狭窄,也太闷热。小时,回卧室去,把空调打开我记得你衣帽间里有面立镜,是么?”
“把它取出来,带到卧室去。”佣兵循循善诱,“对着你的床,你知道怎样找到最合适的角度。”
时明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时岑把话说得直白,他却听得眼前发黑,大脑像是被搅乱,世界在光怪陆离中转个不停,浸入卧室的残阳染透了他,将他也卷入漩涡里,理智也快要颠倒。
“时岑,”时明煦不可思议,“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在等待我的补偿。”时岑顿了顿,轻声道,“小时,你亲口承诺过两次。”
时明煦假装听不见,他走到床边身体后倒,陷入柔软的薄被间。
太幼稚了,比起逃避,这更像是在耍无赖但,时岑向来很懂得如何诱导,他在几息后开口:“小时。”
时明煦翻了个身,半张脸埋进褥间,被余晖拉长了眼睫。
时岑耐心等了一会儿:“小时。”
时明煦没动作,佯装在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