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迅速掐断联络,没有丝毫留恋,似乎也不在意时岑的回答。
对方依旧保持了莫名其妙的谜语人调性,他躲在暗处,像水蛇藏匿在浊流中,吐着信子观察时岑的动向。
“他知道你把阿什利带回家了。”时明煦等在雨幕前,公寓一层已经被淹了小半,浪拍在楼梯上,又溅湿他的鞋面。
研究员往后退了一小步,听见雨中隐约传来救生艇的马达声。
“博士,我很好奇,”他跟在时明煦身侧,“您......为什么总是如此理性?”
时明煦侧目,看向他。
“抱歉,我知道这有些冒昧,”季文柏将他带上直升机,在螺旋桨的嗡鸣中,他的头发被风吹乱,“博士,此前我也接触过不少内城科学家,但您依旧很特别或许,您就是为科研而生的。”
时明煦笑了一下,没有再回答。
总是很理性吗?他照例于清晨六点醒来。
然而,一切并不如昨日所计划那般顺利。
时明煦想要主动联络时,才发现通讯器中根本没有安德烈的联系方式。他又在课堂间隙往十二层与十三层的隐秘楼道口去,安德烈依旧不在那里。
一无所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半个月。
时岑那头也不大乐观佣兵在外城生活的片段很琐碎,他见到形形色色的人,却没有哪一位的攀谈可以脱离回忆,由自己改换话题。
只有独处时,两人彼此或隐秘或严肃的沟通,才能证明这空间内存在一丝不同于纯粹回忆的转机。
限制太大了,记忆残片拼凑的速度也很慢。
但,间隙中的光阴悬停此世从前回忆起年少时的隐隐缺失感,以这样一种难以定义的陪伴方式被弥补。
彼此都走入更深的、属于对方分歧之后的人生里。记忆间隙的乐园很热闹,但在来去匆匆的乐园,又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重复的日子很平淡,却并不无聊。它以一种依偎的方式被充盈,却又常常翻涌起水面之下的危机安德烈是去联络,有关亚瑟的消息也无处寻觅。
现实中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
无从得知。研究员在这个瞬间,微微想清楚沃瓦道斯身上流露出的矛盾感好像一边要扮演序者的职责,做好所谓“矿的管理工作”;另一方面,又阻止灾厄重临,救过自己不止一次。
如果这一切对人类的亲和表现其实是安德烈,那么许多困惑就迎刃而解。
可下一秒,安德烈微微仰首,神色间有些迷茫。
“不......”安德烈摇头,后知后觉地流露出惊诧,“我第一次自沉眠中醒来,是在时岑来到意识空间的前夜。”
“此后,我就立刻重新陷入混沌,再醒来后就在序间。我从索菲亚那里得知亚瑟的处境,又感受到沃瓦道斯力量的增强,才冒险闯入流转地,开启这处空间,想将许多真相告知你。”
“哪怕是进入空间后,我对自己创造之处的掌控力也并非伊始就存在。我强行开启它后,昏迷了大概两日在那期间,你同时岑应当完全是被迫进行记忆重演的。”安德烈话说得艰难,“直至今早,我才完全掌握了这处空间。所以第一时间就来找到你。”
这讲述间没有太多沃瓦道斯的痕迹,如果不是时明煦告知他那几种情绪,安德烈根本推演出某种可能性
早在逃离乐园之时,沃瓦道斯就已经能够真正理解人类的情感,自己却从来对此一无所知。
那么,对方的两度沉睡,究竟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抱歉小时,我还是有些无法想象。”安德烈的呼吸乱掉一点,有点语无伦次,“你知不知道?人类基因对于序者而言,是一种可以被利用的资源,就像黄金时代的人类利用石油驾驶汽车那样,们利用我们,进行维度跃迁。”
“自灾难发生伊始,就是如此了。”
漫车寂静,雨声如故。
渐渐模糊的不再止于窗外建筑,更渐渐延伸到车厢前部,时明煦遥望间,看见车厢前部在融化,司机像液体那样流淌下去,和劣质霓虹的灯光融合到一处。
焦虑一点点被放大。终于,在白昼与黑夜的多次更迭间,雨季正式降临。潮湿浸透乐园的某个清晨,重复的日子戛然而止,风雨打破了平静。
清晨七点,时明煦离开公寓,往电车站去。他刚被时岑教导着烤制了夹心吐司,咬下去的时候,花生酱尚且温热,浸透味蕾后,又沿着喉管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