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心底的悲在此刻,化为真切的恨意。

“考生段重镜,因为贼人劫财,挣扎中不幸死在城外。”段重镜缓缓抬起眼,神态凉薄,“父亲,您觉得如何?”

不如何,但的确是把能用的刀。段公良眯起眼,重新审视起这个昔日他看不起的儿子。

数日后,上京赶考的考生段重镜被发现离奇横死在长安城外的草丛里,疑似贼人劫财所致。

长刀穿过后心,一刀毙命。因为身上带着参加科举证明身份的浮票,又有同乡考生作证,尸首送回万州段家村安葬。

“柏公子,我家少爷身体抱恙。老爷让他安心休养,不适合招待客人。您就回去吧,别等了。”回话的相府下人如是道。

柏若风皱眉,端详那眼生的下人。被这样一双仿佛能把人看透的茶色眸子盯着,下人有些心虚侧过身。

本以为柏若风不会轻易放弃,没想到柏若风拱手道:“等段大哥病好了,请务必派人来侯府通知一声,到时我再来拜会。”

“小人应做的。”下人忙回了一礼。

柏若风最后看了眼相府顶上朱红的御赐牌匾,转身打道回府。

继段锦诗的蹊跷离世后,段重镜也横遭不测。偏生段府把消息封得死死的,别说段轻章夫妇,连段轻章往日那惯用的贴身小厮都换了人。

若说里头没有段公良的手笔,他怎么都不会信。

凉风如水,萦绕在身周。踏入院内的某刻,柏若风敏锐地觉出一丝不对。

他环视周围,府内人少,守门的守门,巡逻的巡逻,本该贴身伺候的阿元被管家喊去了,院内只他一人。路边灯火点点,漆黑的草丛中不时有虫鸣声。

可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如芒在背。

不在四周,那就是在……柏若风猛地抬起头,看向屋顶。

第51章 君臣

今夜不见月, 繁星满天。屋顶正脊上黑衣男人挨着鸱吻石兽,抱了坛酒,大马金刀地坐着。眉间桀骜不驯, 恰似朗空落下在屋顶小憩的雄鹰。

那身影几乎与夜幕融为一体,若不细看,还真难以发现屋顶多了个人。

被主人家发现,男人并不慌, 他甚至伸出手来, 掌心向下,屈指向内摆了摆, 招呼柏若风上去。

柏若风鼻腔闷出声哼笑来,显然认出了这人。

是方宥丞,是太子, 是他为数不多的挚友。

也是个足以令人头疼的家伙。

柏若风提气跃起,蹬着壁角而上,堪堪挂在檐边上。身影一荡,瓦片轻响, 人已经在空中滑过道圆润的弧度, 半跪着落在屋顶上。

他拍拍手上尘土,起身过去, 似笑非笑,明知故问, “在等我?”

方宥丞捂嘴打了个嗝儿,“呃嗯。”

走至方宥丞身边, 扑面而来的辛辣之意几乎要把眼眶辣出水来。

柏若风腿边撞到什么, 低头一看,好家伙, 好几个空坛子垒做一堆。这得喝了多少?

“你这家伙真是闲的。”他把手搭在方宥丞怀中酒坛边上。方宥丞懒懒抬了下眼皮,松开抱住坛子的手臂。以至于柏若风往外一抽,酒坛便轻而易举落入掌中。

“度数虽然不高,但也不能当水喝。”柏若风掂了掂,坛中只剩不到一半了。

方宥丞撇了撇嘴,道:“喝水没意思。”

柏若风气出笑来,踢了踢他小腿,逼问道:“那喝酒便有意思了?”

方宥丞垂眸不言。

喝酒当然也没意思。只是上次不欢而散,他打定主意,若柏若风还生他气,假借酒醉,能不要脸地疯一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