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赖没听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那黑衣青年闻言却低低应是,迈步走到他的跟前,柳承午蹲下身去,不待对方反应就伸手钳锢住男人下颚,指上使力迫他张嘴。
男人因为这变故死死瞪大双眼,但见对方掏出一把乌黑的匕首,接着竟是往他嘴里比划的架势,似是准备割去他的舌头,当场就被吓懵了,他手脚并用拼命挣扎,可不知对方使了什么手段,不论程赖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开,男人心中又惊又惧,忙在徒劳的躲闪中口齿不清地高呼我说,想要让座上之人令青年住手。
柳言从他口中得到意料中的答案,便示意地用指尖点了点桌面,本就只是做戏的柳承午接到主人暗令,自然顺势松开肝胆俱裂的程赖,往后退开几步安静守着,而程赖自以为死里逃生了一遭,整个人骇的像是马上会撅过去,他听身居主位的大夫复又问过一遍,哪里还敢有所隐瞒,忙将自己所为一五一十全都招了。
要说程赖流连烟柳之地,见过的美色中最惊为天人的,当属仙居楼的头牌怀洛公子。
程赖对他一见倾心难以忘怀,然而怀洛作为楼中头牌,身价当然也是高的惊人,别说点他单独作陪了,便是难得在客人面前抚琴奏乐,也只有那些一掷千金的富家公子能得他颔首致意,至于其余闲杂即使在下边探破了脑袋,也换不来怀洛公子一个停留的眼神。
程赖怨恨怀洛嫌贫爱富,认定对方瞧不起他这种没钱没权的小人物,明明只是个青楼倌妓,却为了攀高结贵故意装出一副清贵的作派,惹得一众纨绔争相为他挥霍,趋炎附势的厉害,着实糟蹋了那般天赐的好容貌。
但不满归不满,他对怀洛的美色又实在觊觎,于是总想着法子接近他,还曾假借搬送秋菊的名义混进后院,妄图摸进对方的厢房,可惜他在半路就被人发现了端倪,虽说到底借由吵闹引得怀洛出面解决,可不管程赖怎么夸赞奉承对方都只冷着一张脸,最后甚至还令人将他乱棍赶出,害他因此白白吃了不少苦头。
程赖咽不下这口气,便在后院院门附近徘徊了许久,结果不多时居然撞见两个人被门房毕恭毕敬地相送而出,一路有说有笑地结伴离开。
当时仙居楼正在筹备一年一度的点秋宴,五天内都不会对外开门迎客,可那两个人却打破了这条规矩,能够大摇大摆地从楼里出来,程赖刚刚遭到怀洛的驱赶,自然感到抓心挠肺的在意,他四处打听,方才得知那是一位刚来岐元不久的大夫,近些日子时常到楼里帮忙看诊。
程赖听后不由嗤之以鼻。
此处乃是寻花问柳之地,别说平常大夫了,就连药童大多都不愿踏入其中,那人一介游医频繁出入,又怎么可能是真心为了诊治,想来十有八九是心怀不轨,想要凭借问诊的机会肆意亲近楼里的小倌姑娘们。
程赖自认为看穿了对方的为人,对此并没有太当回事,只是多少有些可惜自己不通岐黄,不然凭借此道倒也不失为一条妙计,他在之后再没找到什么合适的方法靠近怀洛,于是只能老老实实等到中秋,寄希望于能在宴射礼中窥见一二。
毕竟怀洛在岐元城积攒有一定的名气,结识的权贵也不少,能够受邀参加宴射并不奇怪,程赖没有拿到宴帖的门道,便只能在岸边伸着脖子来回眺望,想要在楼船上找到怀洛的身影。
只是他一直等到天都慢慢变黑了,都没有看见那个清隽的美人,反而是后边上船的来客中有个让他觉得有些眼熟,仔细回想才发现竟然是那个见过一面的卖药郎中。
可那分明只个云游大夫,从他打听到的闲言来看也没有什么背景,怎么会有资格受到邀请拿到请帖,大大方方地来到这艘船上。
程赖想不明白里头的弯绕,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此心生嫉恨,再加上对方还能通过诊病的借口自由出入仙居楼,程赖这才惊觉他可能偶尔也会给怀洛看诊,当即有种自己难以得到的宝物被别人玷污了的感觉。
而他碰不到怀洛,要对付一个没有靠山的小大夫却绰绰有余,程赖那段时间运气格外不错,又正好打算把家里的铺子卖掉,手头上并不是很缺钱,甚至可以说是颇有富余,所以没怎么犹豫就通过赌坊认识的中间人介绍了两名健壮的大汉,准备雇佣他们帮自己狠狠教训对方一顿。
会点医术如何,能随意进出仙居楼又如何,程赖就是要让人废掉他一只胳膊,让他从此诊不了脉,抓不了药,开不了方子,做不成大夫。
那人既然敢如此张扬,自然就该知道承担后果,之后别说是仙居楼,就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小医馆,想必也不会收留一个没法继续看病的废人了。
作者有话说:
一些无聊又生硬的过渡,啊…咱真不擅长这种
。
柳言:不过那人既然见过我两次,按理也该见过承午两次,怎么只认得出我认不出承午?
阿九:就…有没有一种可能,暗卫是让人见过就忘的类型呢?
柳言:啊…是吗?
柳承午:……(乖巧)
第112章
听男人招供完起因结果, 柳言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柳承午因为主人负伤的事情失去理智,审问行凶者时愣是点着哑穴严刑拷打,身上用来报复的折磨倒是给够了,需要问的话却一句都没能套出来, 让柳承午在被主人问起后羞愧难当, 直觉自己所为辱没了暗卫的身份。
不过他用刑太狠,心黑手毒的, 估计是令那二人吓破了胆子, 在单钰请来沈家的府医帮忙处理伤口, 又放着休养大半日恢复意识之后,他们一见柳承午露面就跟撞见了索命阎王一样惊恐,别说需要继续审讯了, 只要柳承午发问, 两人立马就会争相配合着回答,生怕说慢了会再被堵住嘴一顿刑虐似的, 把雇佣他们的程赖出卖的干干净净。
柳言觉得他们对自己下手时毫无顾忌,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接这种活, 便让柳承午又往细问了问, 没成想还真做过不少欺男霸女的事情, 说不准身上还背着人命案子,使唤单钰帮忙报案的时候就嘱咐了几句, 让她把这些情况全都一起告知给官府。
可就算知道了幕后的主使是谁, 柳言也没有搞明白自己为何会被盯上,他对这个被叫作程赖的雇主没有半点印象,更别提和他有过纠葛, 为了保险起见, 柳言还把原主的记忆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两遍, 但也同样没有找到这号人物,不免猜想对方身后是不是还隐藏着什么势力。
出于这样的顾虑,柳言决定先按兵不动,让柳承午暗地里收集雇主的情报,柳承午曾经是王府暗卫,重新做回本职可谓驾轻就熟,他担忧打草惊蛇,潜伏时便提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惊动幕后给主人带来危险,至于搜寻时更是全神贯注,连丁点蛛丝马迹都不曾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