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男人招供完起因结果, 柳栐言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柳承午因为主人负伤的事情失去理智,审问行凶者时愣是点着哑穴严刑拷打,身上用来报复的折磨倒是给够了,需要问的话却一句都没能套出来, 让柳承午在被主人问起后羞愧难当, 直觉自己所为辱没了暗卫的身份。
不过他用刑太狠,心黑手毒的, 估计是令那二人吓破了胆子, 在单钰请来沈家的府医帮忙处理伤口, 又放着休养大半日恢复意识之后,他们一见柳承午露面就跟撞见了索命阎王一样惊恐,别说需要继续审讯了, 只要柳承午发问, 两人立马就会争相配合着回答,生怕说慢了会再被堵住嘴一顿刑虐似的, 把雇佣他们的程赖出卖的干干净净。
柳栐言觉得他们对自己下手时毫无顾忌,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接这种活, 便让柳承午又往细问了问, 没成想还真做过不少欺男霸女的事情, 说不准身上还背着人命案子,使唤单钰帮忙报案的时候就嘱咐了几句, 让她把这些情况全都一起告知给官府。
可就算知道了幕后的主使是谁, 柳栐言也没有搞明白自己为何会被盯上,他对这个被叫作程赖的雇主没有半点印象,更别提和他有过纠葛, 为了保险起见, 柳栐言还把原主的记忆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两遍, 但也同样没有找到这号人物,不免猜想对方身后是不是还隐藏着什么势力。
出于这样的顾虑,柳栐言决定先按兵不动,让柳承午暗地里收集雇主的情报,柳承午曾经是王府暗卫,重新做回本职可谓驾轻就熟,他担忧打草惊蛇,潜伏时便提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惊动幕后给主人带来危险,至于搜寻时更是全神贯注,连丁点蛛丝马迹都不曾放过。
然而等他谨慎打探过一番,却没能从中发现任何端倪,柳承午在程赖周围找不到其它势力的痕迹,只能空着手回去复命,他垂头丧气,自责没能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务,便让柳栐言哭笑不得,忍不住按着这人好一阵逗弄。
按照他的想法,如果连柳承午都查不出问题,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程赖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水深到连王府出身的暗卫都察觉不到异常,另一个则是他们思虑过多,其实程赖压根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自然也就不会存在马脚。
这之中若是前者,他们派来袭击柳栐言的人手就应当要更加训练有素,而不是随便雇两个拿钱办事的地痞流氓,觉得这种程度就能伤到医仙柳栐延,也就柳栐言意识薄弱,出门在外半点防备都没有,要是换了原主在这,想来也是能靠自己的医术和毒物防身,决计不会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于是不管怎么想,柳栐言都觉得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何况眼下线索已断,如若一味谨小慎微畏手畏脚,反倒会把自己困在原处,柳栐言见确实没有其它突破口,便决定主动出击,让柳承午直接找个机会把人给抓回来,准备当面审问个清楚。
他这个做主人的有了决断,柳承午当然不会提出什么异议,重操旧业的原暗卫隐藏起身形,蹲守在程赖混迹的赌坊外头,一直等到夜深天黑对方从赌坊出来,才悄然无息地跟在后边。
那会虽然已经入夜,但在花街附近玩乐的行人却不在少数,柳承午一边尾随一边判断,后见程赖贪图省事拐进了僻静的小路,便趁着这个时机果断出手,叫男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了街巷深处。
不过若早知道是这种缘由,柳栐言何至于如此小心慎重,他无言以对地看着瘫坐在地上面如土色的程赖,越想越为先前猜测说有幕后势力而一心提防的自己感到尴尬,亏得他如临大敌,还提前把可能的情况全都考虑了一遍,结果居然这般莫名其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落在身上,便令他无故受到了牵连。
更不要说这人与怀洛都算不得认识,皆是程赖自作多情,总在单方面纠缠而已,即便把怀洛本人放在这儿,也称不上一句亏欠风流,又遑论连着什么情债,能让他有那个胆子和底气雇人来报复。
柳栐言用指腹轻轻摩裟杯口,由于不悦,神情便显而易见的阴沉下来,程赖在这凝重的氛围中汗如雨下,只在心里止不住地懊悔为何要招惹这种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他从被抓来之后就提心吊胆,这会注意到坐在主位的医者面色不善,抬头冷冷扫了自己一眼,立刻吓的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来回轱辘着说“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和“求大人高抬贵手”。
可他之所以求饶,却并非是真的知错,不过是眼下受制于人,为了保全自己不得不变通服软罢了,若柳栐言当真只是个没有还手之力的普通大夫,因这变故无缘无故被废掉一条手臂,从此失去生计潦倒落魄,程赖想来也只会洋洋得意,绝不会对他产生些许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