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栐言当着柳承午的面夸下海口, 其实心里一点都不虚。
就柳承午这奉命惟谨、唯他是从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对主人的所作所为横加指点,别说柳栐言没能如约拿到头筹,哪怕他到时一无所获, 连目标的边角都没能沾到, 想来柳承午也绝不会多说什么,更别提对他这个主人感到失望了。
只不过……
柳栐言想到这里微微顿住, 倒在突然间灵光一闪, 琢磨出了一条歪路。
他的承午心思纯粹, 向来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他身上,柳栐言猜测若自己真的没能射中,与所有彩头失之交臂, 怕是只要假装出一点低落沮丧的模样, 就能让那人束手无策,要想方设法的, 绞尽脑汁地找办法安慰他。
柳栐言一想到对方会流露出怎样的慌乱笨拙,心里就忍不住咕噜咕噜地往外冒坏水, 他舔舔嘴唇, 一时之间几乎下不了决定, 不知自己是要好好练箭努力拿个成果回来,还是要消极怠工故意射歪, 看柳承午到底会是如何反应。
他在这种奢侈的抉择中犹豫不决, 便一边纠结一边执弓,左右摇摆着再送出一箭,结果却又如先前那般和箭靶擦身而过, 当即见识到现实的残酷, 认清自己根本是个连新手门都还没踏进去的菜鸡, 哪有那个余力去选择到底要不要射中。
受到打击的柳先生痛定思痛,决定摆正自己的半吊子心态,脚踏实地好好练习,力争能在中秋宴上拿一样东西回来,柳承午不知主人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想了一大圈有的没的,也没意识到自己被当做了最终若是失败就拿来寻求安慰的退路,他见主人斗志昂扬,对着那张临时完成的靶子愈战愈勇,自然也跟着劳心费力起来,尽自己所能地从旁辅佐。
柳栐言本身就是闲人一个,近来又不想去仙居楼给同样忙着备宴的怀洛添乱,干脆拉着柳承午整天整天的往城外小树林里钻,常常一练就是一下午,之后再踏着临近入夜时暖橘色的余晖缓缓而归。
他原先还更为奋进,想着一寸光阴一寸金,要在晨间就开始早起练箭,结果前一夜临睡前还信誓旦旦的定下动身的时辰,等第二日柳承午依着指令过来唤起,说这话的人却怎么都不肯睁眼了,只半睡半醒地闷在被褥里,嘟嘟囔囔着再睡一刻钟地同柳承午耍赖。
可柳先生在迷迷糊糊间随口敷衍,他的护卫却是真的每隔一刻就尽忠职守地来唤一声,柳栐言起又不想起、睡又睡不沉,到最后实在被兢兢业业的柳承午扰的烦了,就干脆将对方一并拉上床来,也不管对方究竟有没有睡意,只用手臂压住那人强迫他安分呆着。
于是等柳栐言好不容易睡清醒了,瞧见的便是老老实实躺在他身侧,睁着一双乌沉眼眸安静看着自己的柳承午,柳先生舒舒服服睡了个回笼,对之前迷盹中的事情毫无印象,他见外头已日上三竿,甚至还反过来问对方怎么不喊自己起床。
柳承午不擅说谎,只能吞吞吐吐地和主人解释缘由,柳栐言从对方那得知来龙去脉,当即因为自己的行为哭笑不得,他喟叹着收紧手臂,懒洋洋地埋进柳承午脖颈间,
“你这么听话,当然叫不醒我了。”
他在柳承午面前惯会无理取闹,一句话倒把责任都推到对方身上去了,然而等他说完不过片刻,就听那人在耳边乖乖应了声属下知错,柳栐言忍不住闷笑一声,隔着衣物亲了亲对方的肩膀,
“傻呀你。”
不过经此一闹,柳栐言也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想早起,对于练箭之事完全没有出诊治病来的要有毅力,他向来有自知之明,当即决定退而求其次,只把下午的时间用来训练,还能堂而皇之地让自己偷点懒儿。
柳栐言改过行程,之后就上午悠闲散漫,下午刻苦认真,在事项的安排上倒也算松弛有度,而如此这般小半个月过去,他们二人便与岐元城一同迎来了中秋。
要说柳栐言前世在孤儿院长大,从来都是独身一人,并没有什么同血缘的亲友能够团圆,于是除了所属的中医院财大气粗,会统一发放两盒月饼做礼物以外,每年的中秋节对他而言,与平常没有任何区别。
但这次不同。
不仅是因为在这个朝代里,中秋的节庆气氛比起现代要更为浓烈厚重,几乎让柳栐言也快要被人们的这种热闹和雀跃所感染,
更重要的是在今时今日,他的身边有柳承午。
他情有所钟,同时也钟情于他的,能够陪他一起过团圆节的柳承午。
自然与从前的中秋有着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