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的线条简单勾勒了形象,没有头发的颜色,连那璀璨如同宝石的眼睛也没有红色去装饰。可即便如此,那个人的模样依旧让他每次见时心里都不自觉柔软了下来。
埃米特垂眼看着画,将画也递到了门罗面前。
可他并没有注意到,门罗只是瞧了一眼画,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门罗心里的疑惑已经得到了全部解答。他想要这幅画,但原因并不是这幅画有多好,而是他在读取的记忆里所感受到的埃米特的情绪,并将之展现出来的模样。
那份情绪不属于他,而是来源于埃米特本身,只不过他在作画时错误地将那当成了自己的能力。所以在之后的每一次作画,他都无法再现那一次的完美。
可完美的画作也不是他想要的,他读取获得的知识已经够多,他可以断言,倘若复原第十二章 曾经的过往,他可以擢升至更高……成为司星者,将幻方取而代之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他要的不是擢升,也不是提高自己。
这一刻他甚至感觉自己都是属于可以放弃的那部分,第三章 的欲l求本能已经压制了他,他希望或者说他想要埃米特那样的视线也可以指向自己。
他已经知晓了以那样感受去注视某人时是怎样一种体验,现在他想知道,被那样的目光所注视又是怎样一种体验。
或许是安静的时间太长,也可能是埃米特认为对方应该欣赏完了。对方手捏着本子边缘,抬头看向了门罗。
原本那柔软的,像塞纳里奥蓬松的雪,伊西斯枝叶的新芽,邱德里湾柔嫩的花瓣……一切门罗能想到的最美好事物掠影的目光就收拢回去了,仿佛某种不轻易暴露给他人的珍宝,就这样被收回深蓝色的宝匣之中。
门罗有些遗憾,可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遗憾像一种令人发笑的产物。
“你看完了吗?”埃米特说着,看向他的目光中带了些许防备,怕人将那本笔记抢走一样。
门罗点头,他松开手站到了柜台前。
“安多哈尔现存的信仰体系之中有一支似乎和第十二章 密不可分,他们没有教团,而是以一种部落式的模式一直沿袭这种信仰。但在我看来他们所信仰的应当只是第十二章的形变,而并非第十二章本身,所以他们的一些仪式和秘仪无法真正通向第十二章。”
他像是真的因为看了那幅心心念念的画就得了好,立刻开始将他所打探到的消息向埃米特全盘托出。
“他们称呼信仰的体系中最高的那位神明为‘回’,并认为一切都是在这样的循环报复之中,并将其称为‘因果’。”门罗简单的引用了几句与之有关的言论,“他们认为,‘天之下是天之上的一个反应,即天之下的人所做的一切最后都会投射到天之上’,‘所有人在天之下存在,同时在天之上也存在另一个他’,‘世间一切都会相互抵消,就如天之上与天之下并存的两体同位’。”
“因此,他们延伸出了非常多怪诞且逻辑自洽的教论。”
埃米特隐约能感觉到这和第十二章 的一部分的对应,但确实也感受到了门罗所说的“误解”。
“就像磁场分为南北正负,而天之上和天之下的两体同位也会如此,当其中一方行善时,另一方就会作恶。也因此当他们在作恶时,他们就会认为另一个‘自己’在行善。整个部落在周遭都非常受排挤,可也受到一些常规意义上的‘恶人’的拥护。这些说法为他们作恶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心理慰藉,就如同真的存在另一个他们在行善。”
“可这只是一种逃避。”埃米特忍不住说道,“我认为这应当是一种谬误。”
“也可能是被居心叵测的人有意误读。他们往往会在作恶之后前去寻找合适的祭祀地点,去那燃烧一种材质特殊的纸片,并作祷告,期望‘回’向另一个自己去索要‘平衡’。”门罗说道。
“……”埃米特感觉有些嘲讽,他勾起嘴角笑了下,语气算不上好,“‘平衡’令人畏惧,不是吗?”
门罗没有过多评价,他又看了眼埃米特,接着说道:“我还在安多哈尔见到了第十二章 的一位执笔者。我猜测,他的存在或许相对特殊。”
第十二章 应当不会有两位执笔者,埃米特心里对门罗的描述立刻有了猜测,他想对方说的或许正是现在在他卧室里为他翻译书籍的阿列克切。
“倘若第十二章 的司星者还健在,他应当可以顺理成章地晋升至更高。倘若第十二章已经无任何存在,并且一切有关的资料都已隐藏,那么他也不应当存在。一个不存在司星者而有执笔者的途径……他很特殊。”门罗简单分析了两句,而后评价道。
埃米特心里有所猜测,配合着继续询问:“特殊在没有野心?”
“不。”门罗摇头,“特殊在他不应当是执笔者。”
埃米特怔了怔,不明白门罗为什么这么说。
“或许我不应该这样说,但在目前我收集到的资料来看,对第十二章 的了解越多,我越感觉第十二章确实不像是前面十一章的那些。它不录属于光,它与地接轨,同时不与任何星辰挂钩。这样的存在,称呼其为‘司星者’本就是有误的。当不被称为‘司星者’时,我想座下的存在也不应当被称为执笔者。”门罗想了想说道,“但具体应当叫什么,我目前没有很多想法。”
角度不同,埃米特也能感觉到门罗似乎通过这段时间的调查已经触及到了某些关键的部分。这的确也是第十二章 特殊的一点,只是要将其与“0”对上还需要再大胆一些。
而他所说的这些确实开拓了一下埃米特的思路。
“还有别的吗?关于第十二章 的。”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