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有些难以形容。”

“照理说我应当不该为他觉得难过,江州城那些无辜之人的命尚且还未与他清算,只是,我总觉得这件事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苏慕掀开了半卷帘子,今日是个晴天,外边人群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所有人都在忙碌地准备年间的各类大小事,但越是这般平和的景象,苏慕便越觉得不安。

柳潇然从一开始就知晓苏慕怀疑苏启不过就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此刻也能体会他的心情,他虽尚未到每日都要上朝的位阶,但对朝中之事却依旧知之甚多。

如今的储位之争早已不再是风平浪静之下的暗潮,而是已经摆到了明面之上的龙争虎斗,宁王一派早已蠢蠢欲动,更是已经出现了直言请皇帝换储这般的奏折,虽然因此闹得沸沸扬扬也未得皇帝允准,但算是彻底引燃了两边在朝中的战火。

一向没什么棱角的太子似乎也在这种无声的紧迫之下开始展露些许锋芒,不再是木讷寡言的模样,因着他好几番进言颇有见地,皇帝还数度夸赞,更引起了宁王一派的攻势。

如今朝中还能独善其身的,已经所剩无多,朝堂之中的多数人,早就已经在知或不知的情况下被卷入了党派之中。

或许苏启的死,便是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只是,苏启身亡,那新罗呢?

她手上可是有能够致疫的药,江州一案尚不知晓她是否已经用尽了疫毒,若是没有且已经落入了有心人手中,虽白芷已经研制出了能够治疗的药方,但也依旧会给京城造成不少麻烦。

回到大理寺之后的苏慕立刻着手开始全面检查苏启的尸身,他虽并不知道苏启的长相究竟如何,但王景已经被人带来了大理寺,看到苏启的那一刻便跪了下来嚎啕大哭起来,终归是他跟了好几年的主子,虽然算不上有多亲密,但感情终归还是有的。

既然确定了身份,那边只剩下死因了,可疑的是苏启身上也没有其他外伤,也没能从喉口发现中毒的痕迹,若不是他身上没有生前溺水的特征,当真会让人觉得是溺死无疑。

可这绝不是溺死。

仵作已经束手无策地在旁站了好久,虽然与他平日里验过的尸身有些差别,但这皮肤发白发皱的模样又实在像极了溺水而亡,身上又没有其他外伤,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

但这位小侯爷似乎并不打算罢休,在一旁皱着眉思索了很久之后,才开口问道:“可有什么刀具?”

仵作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抖了抖,前朝也曾有过切开人的尸身寻找线索的,但由于毁坏尸身乃是大忌,尸身不全之人是无法落叶归根的,因此本朝早已规定了不可用此法,这小侯爷难道是想……?

他立刻求助似的看向了柳潇然,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柳潇然似乎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而是立刻着人去寻了把小型的匕首过来。

苏慕此时已经用手开始摸起尸身的头部来,照理说不该没有一个合理的致死因,那么全身上下还有可能出现伤口的,便是有头发遮挡的头部了。

柳潇然将匕首递给他之后,虽然有些不太熟练,但他还是小心割掉了苏启最上方的一部分头发,刚刚他伸手摸到此处的时候,似乎感觉有些异样。

等到一小块皮肤逐渐露了出来,苏慕蹲下身仔细查看起来,刚刚触手感觉到的异样现在终于有了答案。

“言轩,你看这里。”

苏慕指了指留有一小块针眼的所在,叹了口气。

“将长针这般刺入,既不会有血迹,又能致人于死地,抛尸于水中还可以掩藏掉其余的所有症状,当真是省心的方法。”

“只是能够将针刺入头骨,这人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第118章 珊瑚珠

仵作盯着这一个小孔惊讶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样的杀人手法实在过于隐蔽,若非剔除了那一小部分的头发,根本就无从察觉。

若是他来断定死因,是必定会向溺亡之上靠的。

钦佩之余, 他也不免有些讶异, 这苏小侯爷面对尸体时委实镇定, 旁人便也罢了, 这可是他的兄弟,竟然也能面不改色地检查了全身。

这中间……

察觉到了仵作打量的眼神,柳潇然皱着眉瞥了对方一眼,严厉的神色立刻让仵作收回了目光, 垂着手不敢言语。

“死因既已查明,此处便无你的事了,下去吧。”柳潇然冷冷开口,仵作立刻如释重负般麻利地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苏慕盯着尸身依旧有些无法自拔, 他想过无数次和苏启再会面的场景, 却从未想过是如今这般。

他就带着身上的那些秘密这样永远睡了过去, 不多久就会变成山野之间的一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