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黎之想进上舍,凭自己的能力考进去的,而不是一开始,走着严知府的关系。
岁考从腊月二十六便开始,考到腊月二十七方止,下午,成绩便出来了,府学也有府学的榜,就张贴在大门口,外面的人都能看到。
从上午开始,许多学子的家人就从各地赶了过来,接他们回家。
这会一看到张贴红榜,全都激动地围上去,七嘴八舌地想要找到自家孩子的名字。
有人一眼就看到了,有人突然一拍脑袋,“瞧我,我都不识字,我瞎凑什么热闹!”
又忙拜托身边认得字的人,“有看到李海行的名字吗?”
“你家孩子是哪个班舍的?”
“我不知,他是童生。”
“童生在那边的榜,这是秀才的榜。”
霎时间,这个一脸风霜的老头儿露出羡慕的神色来,“秀才啊,秀才真好呢,连榜都不一样,张贴在最显眼的地方!”
姜白野个子高,站在人群外,一眼就看到陆黎之的名字,也是他总在那个位置,轻易便能让人寻到。
“不愧是我家黎之,想做什么,就能做到!”
考过外舍、内舍,甚至考过上舍的人,还考到第一名,姜白野比自己考第一名还要激动,胸口激荡着骄傲,跟旁边的何氏两人说了。
两人也是高兴得不行,喜笑颜开,“我就知道那个位置的三个字是陆黎之!”
这时,一道温雅的妇人声音在他旁边响起,“小兄弟,你能帮我找找宋浩成的名字吗,我不认得字。”
姜白野一愣,猜测应该是宋浩成的母亲,又想起一件事来,书里曾提过宋浩成的母亲感染了那场时疫,生命垂危之际,硬生生咬牙挺下来,因为她一旦出事,他儿子就会因为治丧而不得不延误科考。
宋浩成甚至不知这事,在高中榜眼之时,他娘亲一听到这个消息,就骤然松了那口气,死在了他最高兴的那日。
这事也成了宋浩成一辈子的心病,每每不敢细思。
姜白野倒不是在同情宋浩成,而是忽然想起时疫。
算算时间,就在明年开春,严寒又万物生发的季节,也不知从哪出现的第一例,一下子蔓延至无数个地方。
竺微草他作坊里准备了很多,将去年山里有的全都给收了回来,只卖了一小部分给孙大夫,大部分还储存在仓库里,这事,还让几个师傅很是困惑不解。
撇开这些,姜白野找到宋浩成的名字,也很显眼的一个位置,“内舍头名,全生员排名第二十三位。”
“内舍?他这是升班舍了?”
“是的,恭喜,婶子看起来身体不太好,有空可以去长林县的孙氏药铺看看。”
妇人微怔,任谁被个陌生人说身体不好,还疑似推荐人去看病都不会有好感,但宋母还是点了点头。
“好的,谢谢你,小兄弟,你的话我记下了。”
姜白野的神色实在过于真诚,但长林县距离她家挺远,宋母回头又给忘了这事……
这会儿,教铃响起,很快,一帮学子跟离巢的小鸟一样欢快地扑腾出来。
每回放假都会有这热闹的场景,本不稀奇,稀奇的是很多学子手里都拉着一个长杆木箱,在地上骨碌碌地滑动着。
而那些原本挑着担子、负着笈囊的学子几乎都解放了双手和身体,单手随意拉着,就能快速行走。
有东西多的便拉着两个箱子,也顺畅自如,可把外面这些人给看得瞪大了眼睛,爆发出一阵没见过世面的议论声。
一帮学子无论拉过多少次,现在还是很兴奋,一跑出来,就跟自家人卖弄着这东西有多神奇。
姜大柱竟有点不好意思,尤其听到这些最出息了不起的人嘴里说着“巧夺天工的木匠”“设计精巧,做工精湛,细节完美”“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我准备再买个大的”云云。
他就有种无法言喻的自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