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击皱了皱眉。
楚子般道:“近无大事,漠北当利族无异动,西戎已被雍国驯服,南蛮居于瘴林沼泽地不外出,霸主之事,自然不急于一时半会儿。”
沈澜之点头,“往前数百二十年,亦无诸侯霸主,陛下坐镇上明,威慑天下,很不必急于一时。”
如此,姬击无话可说。
业已傍晚,众人相别后由刘央带着往后方原梁宫各殿休息。各国士兵在辟疆大殿左右屯兵处驻扎。巡逻谁也不放心谁,则各国抽出二百兵,打乱组队,又各出一名将领带领,总由这回的东道主刘央管辖。
夜已低,谢涵与穰非讨论了一下姬忽的这两道诏命。
穰非:“分封三家,加剧礼崩乐坏,三家背主为君,倒显得诸国背主为王合理化了。”
“早就合理化了。”谢涵低笑一声,“咱们这位天子陛下是最不要这些虚名的。能给三家正名搅浑水,他来说再好不过了。”
穰非想了想,“也。之前的霸主还算有块遮羞布,现在列国称王,明面上都不再尊王室了。”又道:“不知选霸主又是什么意思。”
“如今国力最强当属楚国。”谢涵道:“楚国离上明城最远,不太会像当年梁武王一样驱车直入王畿,天子安全。其次,楚王也没有梁武王那样的勃勃野心,列国中,论野心,我观刘央和霍无恤最大,恰好刘、雍都毗邻楚国,可以被其挟制。”
穰非点点头,“那咱们且看戏?”
另一头,豫侠看一眼楚子般,方正在画画,他道:“为什么不告诉公主,当初燕太子派人来做交易,以公主安危为筹码,并许诺帮公主重回扶突。是他们骗了大王。”
楚子般放下笔,“这已经不重要了。”
豫侠皱了皱眉。
“因为贪婪要城池或者因为愚蠢被欺骗,”楚子般拿起画,吹了吹墨迹,“我选择因为贪婪。”
“贪婪令人厌恶,愚蠢令人同情?”豫侠不认同,“您是怕她知道真相以后自责?但我认为她宁愿自责,也不希望是您背弃她。她曾说过:这世上,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楚子般笔尖一顿,有顷,继续低头在画边落下七字:何必回头伤往事?“豫侠啊,有些事情是不能回头的,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就好比你当初来云门找救兵,结果再也没能回去一样。”
豫侠静默。
谢涵躺在浴桶内,寿春往里面倒入熬好的药汁。
两年流放,三年征战。她本来身体底子就不好,这下越发差了。党阙曾说过,不好好养,最多活不过十年。这是方开的药浴方子。
她倒还好些,奈何周围人一个个紧张的不行的样子,一天也不给她落下。
她盘着头发,靠在桶壁上,唉声叹气,“我喜欢花朵,喜欢幽香,喜欢清澈见底的泉水。”
寿春充耳不闻地把黑乎乎、怪味道的药汁倒进浴桶里。
“谁?”浴桶水面落下一星光点,谢涵忽然拿起浴桶边的匕首朝上掷去,扬声道:“来人啊”
寿春愕然抬头,只见上方屋顶已经卸开几张瓦片,漏下点点星光。
还没等他反应回来,瓦片飞快掀起,冷不丁跳下一个人来,“是我。”
谢涵手一扬,素裳在半空披散开,她飞快跃出水面,裹上外衫,嗅了嗅,“血腥气?”
霍无恤一身黑衣,暗色幽光中,受伤流血也看不清楚。
外面巡逻卫士在谢涵呼叫后都蜂拥赶来,“齐公主 ?”
霍无恤的短剑从袖中弹了出来,他的人也像飞箭一样射来,短剑在顷刻间抵在方腰间,“别让他们进来。”
谢涵气笑了,“你可真会恩将仇报。我刚刚还在想拿什么给你包扎。”
寿春眼见谢涵被挟持,瞪大眼睛,不敢说话。
外面脚步声越近,“齐公主?公主您还好吗?您再不回应,末将等失礼要闯入了。”
感受到腰间剑刃往内递进一分,谢涵扬声道:“别进来没事有个老鼠,已经被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