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萧陵淡淡道,“千刀万剐,但外表却看不出来。”
谢眨眨眼:“先生听谁说的?”
萧陵却又不说了。他将谢略微凌乱的长发捋顺,又扶正了发髻上的玉簪,道:“走吧,太后还在等着见你。”
“先生就没别的话对我说么?”谢不仅不走,还要不依不饶,“譬如永州那群贼寇是否需要我去进行交涉,是否需要我出面暗中关照萧氏旧部,任其从中安稳脱身,譬如……”
“没有。”萧陵打断他,“此去永州山高水远,你能安安稳稳到那再说吧。”
他坐着轮椅转身往屋内行去,再不看他。
他或许曾有过借谢之手暗护永州萧氏旧部的想法,不然也不会在文宣门将人拦下。但不知为何,在方才的某一刻忽然间消失无痕了。
萧陵偶然想到,他年少时用作扬鞭策马的劲装穿在谢身上竟也分外合适。
那就让他穿着吧。
至少能从中窥见年少时的自己。
第58章 可还记得你的九哥哥
茶烟袅袅,勤政殿内唯余太后一人,她将身旁侍奉的宫侍赶出了大殿,自己亲自煮水烹茶。赵闲为谢引路后,轻手轻脚地阖上了门,自己则退居殿门之后,听候差遣。
长桌的另一侧放着一只杯盏,杯中的茶水只余半杯,想来用过这杯子的主人已经离开。
听见脚步声,太后并未抬头,只腾出一只手来冲谢招了招:“来。”
桌面上摆了许多茶具与茶粉,都是许多官员精心挑选而来献给她的。寻常人喜爱品茗,太后却爱以茶沫作画,手艺亦是十分精湛。谢上前时,她已将手中泡着的这杯茶当做画纸,以剑为笔,挥毫铺就一幅宛如墨迹晕染开来的图画。
“认得此画么?”太后收回手,问道。
谢凑过去看了看:“是……一小绢《千里江山图》。”
太后哈哈一笑:“还是你才认得出,若让端儿看见,他定只会说‘一副山水画罢了’。”
谢状似撒娇般地晃晃脑袋,眯眼笑道:“那是自然,我比十哥聪慧得多,皇祖母不是时常这般说么?”
太后伸手指了指谢,发出一声宠溺般的叹息。
茶具用完后,被太后随手推至一旁,于桌面上划出一道水痕,手上也沾了些许翠色的粉末。谢见状,从怀中掏出帕子,主动上前为其擦拭。
“说起端儿……”太后缓缓道,“听说前些日子,你让他去接近卫涟了?”
“嗯。”谢端点点头,手中动作不停,“卫涟是李缙丢出来的弃子,谋逆的不一定是他。若有机会策反,便留他一命以对付李缙。”
“可你让端儿去又是为何?他这个榆木脑袋,恐怕事情只有败没有成。”
指尖的茶沫已经擦拭干净,太后抽回手,顺势拉着谢依着自己坐下来。长椅很大,够他们祖孙二人并排而坐,太后对谢很是喜爱,在旁人面前骇如阎罗,却在面对谢时,常常是春风拂面。
她脸上挂着笑意,好整以暇地听谢说道:“区区一个卫涟,并非重中之重。让十哥去正好。”
成则皆大欢喜,不成,他们也并没有什么损失。
况且,李缙肯定因这件事防着他,若非谢端前去,恐怕他连人都没见着,卫涟便已“畏罪”死在狱中了。
这些浅显的道理太后又何尝不懂。但她问出口,唯有试探二字可解释。
谢一一应对。
等试探过后,知悉了谢所思所想,才能让她稍作心安。
太后端起桌上的茶盏,亲手送到谢手边:“尝尝?我亲手泡的。”
此时此刻的勤政殿里,若是换个人在此,面对太后如此的和颜悦色,要么会猜测茶中下了毒,要么立马爬起来诚惶诚恐地叩拜行礼。
可谢只是目光稍顿,便自然接过,小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