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议处内,哪个都不是傻子,谁人看不出这并非送不送进来的问题?而是皇帝并未真的想要将粮米送进博拉伊,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就算他们这些武将不喜欢朝中那些弯弯绕绕、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但他们也猜想得到,盛宁皇帝,这是想要借叶赫的手,除掉谢问渊。这段时日谢问渊在西北的谋略、战术等等皆是让人叹为观止,试问这样文韬武略的人落在皇帝眼中会是怎样的威胁?就怕功高盖主,让皇帝动了杀心。在帝王眼中,看的从来不是眼下的忠诚,而是后世的平稳
那唐时的太宗皇帝不也在临终前于太子李治提及:若英国公李在其死后徘徊观望不肯离去,你就立刻杀了他。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介平头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谢问渊这般人物。
只是,盛宁皇帝还是太狠了。
“皇帝怎可如此......”章洪眼中怒意满溢,他恨声道:“他可知晓,如今正是击退回鹘,耀我大国威之时之时!他可知晓,如今西北军根本就少不得大人!”
只是旁人如何震怒,谢问渊都面色不改,他目光望着沙盘,缓缓道:“擎苍山洪的境况确实艰险,即便皇帝想要将粮草药草等物送入城中,恐怕也没有办法......”
这话谢问渊倒是没有说假,那处他半月前亲自去探查了一番,洪水滔滔,山峰垮塌四处险要,当时他便知外间要想将粮草送进,几乎没有可能了。
谢问渊想了想,还是道:“叶赫只怕也早就知晓这一点,所以并未举大兵攻来,反倒选择这般慢慢消耗大军战力,试探根底。待军粮、兵器缺乏之时,他就能轻易获胜。”
“所以,”谢问渊指尖敲了下桌延,道:“我们只有两条路可走,一则举兵攻伐背水一战,二则......”
“二则寻机攻占回鹘西南军粮存放的大营,夺取粮米。”方才出去一遭的甄先轲回到了厅中,他接着谢问渊的话说到。
谢问渊抬眸瞧了瞧甄先轲,见甄先轲双唇紧闭,目光低沉。谢问渊缓缓点了点头:“正如甄大人所说,前日白兰等人已经探明回
鹘的粮草正藏于絮岷山山脚大营,如今粮米不足,若举兵攻伐,确实冒险,若先夺取粮米,倒是能为后续进攻续存些精力。”
谢问灼闻声,道:“如此,甚可!”
谢问渊亦点了头。
此后,谢问渊等又商议了些战略,在夜幕降临时,才让人散了。
离开军议处,几位将军先行回屋后,走在谢问渊身后的甄先轲还是叫住了谢问渊。
“丞相且慢一步。”
“甄大人有事?”
谢问渊回身望去,就见着甄先轲眉头紧蹙,神色复杂。许久甄先轲才犹疑着开口道:“丞相,甄某有一事想问您。”
“甄大人且说。”
甄先轲深吸一口气,说道:“在战场之上,若一人不得不与另一派做下不一的抉择,以至于领将败于战场,您怎的看待此人?可会怨恨此人?”
像是看穿了甄先轲的想法,谢问渊深深地看了眼甄先轲,缓缓道:“何至于怨恨?人生而在世,实在难论好坏,说到底不过各为其主,身不由己罢了,有些事亦强求不得。”
甄先轲一顿,他闭了眼,近段时日的相处,他自是瞧得出谢问渊是个怎样的人,亦记得那一日,谢问渊在明知谭元雍忌惮他触碰西北兵权时说的“我不去谁去”,那几个字。
来到沙场战场,他才明白武将为国之大义,亦多少看懂了些谢问渊,他心中不是不敬,想到方才侍从传来的话,甄先轲心下叹息。
只怕谢问渊早就猜到谭元雍会这般做了,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告诉他“不过是各为其主,身不由己”,即便知道那处有陷阱,他亦踏了进去。
其实,甄先轲也不愿这般作为,若不是这般分庭抗礼僵持的关系,甄先轲想,谢问渊这般人物,他很是乐意结交,可是,正如谢问渊方才所说,身不由己,他侍奉谭元雍,就必对其衷心,即便他心下明了兴许谢问渊想要的并非是天下至高之位......
甄先轲想到这处,第一次拱手弯腰躬身对谢问渊道:“丞相通透,甄某敬服,若来日能在朝堂再见......容甄某邀丞相同饮二三小酒,谈些天下之事。”
“自然。”
五月十五,本
是月圆之日,但天空乌云遮天蔽日掩盖了圆月亮光,电闪雷鸣之时,博拉伊城中军粮殆尽时,驻扎城外南部的军营中,谢问渊亲率三万军兵欲乘夜突袭,夺取军粮。
只是他且才准备跨上马背,大营前方守备之处,就传来声响。
前方灯火黯淡,他尚且看不太清,隐约瞧见数十粗布衣衫的人站在远处门前,雷声停歇时,这夜中他听得那守备侍卫问话:“尔等何人,竟敢擅自接近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