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何勤衍却不明白,当初为何这于连桥要站到谢问渊这一派,甚至不单于连桥......
现下想来,站到了谢问渊身后的,着实有不少心怀抱负的有能之士......就连却江才那从不沾染朝廷帝王之争的老头,这一年来也隐隐有些帮扶之意。
这究竟是为何?何勤衍不是没有想过,而是不去想罢了。何勤衍恍然间觉得,或许他真的从未懂过这个谢家的嫡长、这个开国以来最为年轻的尚书令。
想到此处,何勤衍伸手扶了扶谢问渊,道:“谢大人先起吧。”同是二品官员,他当然受不得谢尚书令这样的鞠躬示礼,但他也明白,方才谢问渊提及自己时说的是“谢应疏”,那便是以一个晚辈的身份向前辈恳请此事。
待谢问渊正身,何勤衍又道:“方才谢大人所说之事,若真是发生了,就算老夫有心将其掩在皇城之下,也掩不了多久,那几大商贾之家在朝中上下处处有人,只要有些风吹草动便能洞悉前境,如今连运送米粮的
法子都未落实,按照往年流程事情确定到拨粮下户也需得三月有余,三个月啊,只怕那些粮食还未搬运上车马就又被运回原地了。”
谢问渊应道:“运送一事大人不必忧心,”说着他望向身侧的钟岐云,道:“早在前几日钟老板就予我提过他们钟家船队、商队能够承接部分运送任务,帮扶朝廷运送国中上下捐赠米粮。”
“哦?”何勤衍闻言看向钟岐云,“钟老板却乃如今朝中少有之有德之商贾了。若能得钟家相助自是好极。”
钟岐云连忙道:“哪里哪里,何大人谬赞了,钟某不过是借着现有船队便利,想为受灾百姓做些举手之事罢了,”说着钟岐云略微沉吟,后又道:“先前钟某只是和谢大人提过此事,并未确定怎么运送,今日听二位大人谈话,便是如今事态紧急、事关数万百姓生死,如此钟某便在此应下,此次运送救灾米粮必将竭尽全力,且我钟家分文不取。”
这话一出,不单何勤衍愣了神,就连谢问渊也不由得微微诧异地侧目看向了他。
钟岐云自是察觉到谢问渊目光的,知道谢问渊亦有些许难得一见的惊异,他指尖和心都同一时刻微微颤了颤,掩下心头猛然蹿起想要与之调笑的念头,钟岐云强迫自己将目光放在何勤衍身上。
今日已被到访这二人惊了数次的何勤衍终究还是笑了起来,他朝钟岐云拱了拱手:“钟家果然是圣上口中心怀天下有德之家啊,老夫敬服!”
钟岐云摇头:“若说心怀天下,我自是比不得坚守两湖长江口数月的于连桥大人,亦更是比不得护佑于大人放手一搏的尚书令。”
见跟前的何勤衍又怔了怔,钟岐云正了面色,对何勤衍说道:“钟某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看中利益的商户,哪里利大我便去哪里,若非是与谢大人机缘巧合结识,又折服于大人之品性,说得难听些,我必不会自掏腰包去救那两湖百姓。”
这话,但也算不得说假,若非因着谢问渊这一层,若是没有遇见谢问渊,钟岐云就算是想要借机谋得好名声,拓宽钟家的声誉、名号,那也只会接受部分任务,一些免资,一些免去五成运资,而后借免资大张旗鼓宣传,不单不会
亏本,此次之后,他能确信,不单船运生意,便是陆运他亦能全数囊括手里,实乃一本万利之生意。
但就是因为心中有了这位天下独一无二之人,他才会将视线放得更长、更远......当然,钟岐云也清楚,如今大朝中他钟家船队一家独大,其他家运力极其有限,就算愿意免资运送也不能起到关键作用,如今在国库空隙的境况下,亦只有他“慷慨”些,才能确保两湖米粮到户。虽然谢问渊未予他说,亦未曾这般要求他,只等他自己依照商贾心中利与弊决断权衡,可是他还是想要全他心头所愿。
这些钟岐云从来没有对谢问渊说过。
偌大的屋子又一次因为钟岐云的话静了下来。
何勤衍思量片刻,才又慢慢说道:“就不知钟老板何日能开始运送。”
“若是尚书省下达之政令能到米粮暂存之地,只需府衙同意,钟家当日能运送救灾粮。”
何勤衍微微点了点头,而后看了看窗外墨黑的天空:“眼下时辰不早,老夫想问的都问了,便不再多留两位,老夫让府中下人送二位回去吧。”
钟岐云眉头微蹙,何勤衍这是准备送客了?但他并未回答到底应不应下谢问渊所提之事啊!
只是也不待钟岐云多想,那边谢问渊就已微微向何勤衍拱手告辞:“今日叨扰何大人了,应疏就此告辞。”
见谢问渊也并不多说,钟岐云也掩下面上情绪,亦一同拱手告辞。
离开侍中令府,二人又悄悄辗转到了秋禾酒肆,再然后面带醉态的拎着两壶酒乘了那辆一直停靠秋禾门前的马车回了谢府。
等到了谢问渊房中,钟岐云瞥了好久的话才问了出口:“那何大人究竟是甚么意思?他到底是应还是不应啊?”
谢问渊微微一笑,道:“自然是应下了。”
钟岐云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为何?”
“皇宫有规矩,每日子时便尽数关闭,任何人都不得进,若是方才他不催着咱们离开,他子时可赶不到皇宫面圣。”
“这么说,这位何大人是相信你了?”
谢问渊摇头:“他不会信我,除了皇帝,其余之人他必半信半疑,就算他真后来真的在京兆之外设下军事防御,但这些亦不是信我而为
。”
“啊?此话怎讲?那咱们刚才说了那般多,都算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