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只是听到这个名字,已经让我能够想象一些东西。”墨拉维亚说,“抱歉,这都是你的创作?”

“当然不。”云深微笑道,“这是我布置的作业。”

他看向已经把试卷修改完毕,没什么表情却用全身心表达着不愉快在整理桌面的美貌青年。然后范天澜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云深走了过去,拿起试卷,墨拉维亚也凑了过去。作为监考之一,墨拉维亚并不需要盯着那些冥思苦想的年轻人,他的感知在笼罩整栋建筑的同时完全不妨碍他做些别的事情,他慢慢看完了一本借自云深的书,同时也了解这次考试对那些孩子来说到底有多难——他们对着卷子艰苦奋斗的表情也挺有趣的。

云深翻看成绩的速度也很快,这只是一个班级的数量,看完之后,他轻声说了一句:“很不错。”

墨拉维亚并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喜悦或者轻松的情绪,但也没有失望。

然后他把这份试题的标准答案带了回去,一些留给那些同样年轻的教师,一份送给精灵。在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生物之中,大概只有精灵有兴趣去尝试这些新知识了。对着答案检验了自己的成果之后,精灵询问了其他人的成绩,墨拉维亚对云深和那个孩子讨论的几个数字还有印象,而这些数据让精灵都感到了吃惊。

“……真是进步神速。”他说。

“是吗?”墨拉维亚问。

“是的。”精灵说,“以我对普通人类的粗略了解,对数学和语文这样的基础学科,能够在三十岁之前达到这里的中级学生的水平,他们完全足够胜任一个城主的书记官了,何况还有‘物理’,‘化学’和‘地理’这样的新学科,更不必说那些高级学生。那位大人并不认为人和人之间有根本的智力差距,我不知道是否正是因为如此,而被他教导的那些孩子吸收知识的速度实在快得惊人。”

他又想了想。

“令人惊异的速度。”精灵说,“总是在我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之后,他们能再快步往前跳一小步。”

他弹了弹试卷,“难以相信他们只是普通人类。”

“哦?”墨拉维亚说,他大概知道为何那个人对此并无多少欣喜的情绪了,这确实不太自然,不过这又算什么坏事呢?除非这种奇异消失或者回到原点,但墨拉维亚有一种直觉,在他还活着的时候,这种事情不会发生。。

“……您怎么看呢?”精灵问。

“抱歉?”墨拉维亚说。

精灵并不介意他的走神,他还在看着那张试卷,一边思考一边慢慢地说道:“我有一些猜想,却不能保证它们是正确的。在此之前,作为一个荣幸被接纳的旁观者,我认为这片土地上发生的故事是一个奇迹,但奇迹之被称为奇迹,是因为它的超出常理,不可再现。这里的一切都因为那位大人而存在,被他选择的人理所当然地追随他,崇拜他,即使我们精灵的女王在此,也难以想象他最终能够达到什么样的成就。我相信那位大人能够实现他最终的目的,但在这个过程中的许多问题,我不能凭借自己得到答案。”

在作为一个活着的警哨跟随在银龙身边之后,他第一次正视面前的强大生物,“我浅薄的经验已经不能作出可靠的判断,我想知道真正的答案。”

无论术师想要建立的是什么样的国度,他的力量和智慧都保证他能够完成这个目标,纵观历史,没有一个留下贤名的君主能够达到他这样的条件,更何况他有超出这个地位的高洁品行,并且专注而不知疲倦,精灵并不奇怪有人在私下将他当做神明信仰,神明是虚幻的念头,他却是真实存在的。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精灵才有疑问,对于被他统治的普通人类,除了盲从,他们是否理解他们走在一条什么样的道路上?如此迅速而轻易的获得了如今优越得胜过他们自己想象的生活,他们对未来还能有什么期望?在艰难的时候,有智慧的生物会克制所有不利于生存的本能,但在富足之后,却极易挥霍堕落,这位大人固然道德高尚,但他能够让麾下的那些人们战胜人性的贪婪和懒惰,将他创造的奇迹长久维持下去吗?

在历史的长河之中,那些成就或高或低的君王无论缺少什么,唯一不会缺乏的就是野心勃勃的盟友,人类的私欲令精灵感到痛恨,却不可否认,这也令他们如此强烈地富有活力和创造力。然而在这里,仅有的能与那位大人称得上盟友的那头魔狼……大约只有药师知道他真正的想法,但驱逐那些族人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他的决定。诚然他自己看重的年轻狼人在兽人之中也是冷静聪慧,意志坚定的佼佼者,然而他们无论才能还是魅力都无法与术师培养的众人相比。精灵有些惊异地发现,那位大人几乎没有做任何事,就已经获得了绝对的权威。

这是一种事物发展的必然,还是高超到不留痕迹的权术?

他对此沉思了很长时间,并且加入了他们的新课程,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要求。他的请求没有遭遇任何障碍。

对这位年轻精灵转变的态度,墨拉维亚只是微笑着打开了他带回来的那个木盒。

“我这里有一个新游戏。”

在精灵阅读游戏规则的时候,他说:“你会死多少次呢?”

第302章 自治区

成群来到撒谢尔原住地的兽人前两天给负责接待的人类学生们造成了很大负担。

他们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工作不会太容易,但仍然感到艰难。语言难以沟通——不能使用结构复杂的长句,所有交流都几乎是命令式的短句;他们年少的面孔遭到质疑,除了自己人,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是审视和不信任的;来到这里的兽人大多数不会有关于“纪律”的念头,上次来到这里参与慕撒大会的兽人们基本都已成年,在斯卡·梦魇以及术师的威名之下,他们的族长等人也会强力地约束他们的行为,但如今术师和狼人族长已经各自归位,在这片被重新建设的土地上,能够给他们直接提供帮助的只有巡逻卫队,而学生们并不想一开始就向他们求助。

而实际上他们也并不需要求助。

他们并不缺少人手——在军营学习时,那些俘虏转化而来的兽人同学的进度令人十分失望,而如今在新来者的对比下,缺点变得微不足道,剩下那些由于强迫教育才暂时成为习惯的品质便难能可贵。只是从码头到临时宿舍的一段路程,作为领队之一的黑发少女就下定了决心,然后向她的同学们传达了这一点。

三天之后,他们的考验才真正来到。

清晨如约来到,晨钟声中,靠门一边床铺上的兽人少年直直坐了起来,他瞪了眼前的虚空一会儿,翻身下床,穿好鞋子站直身。“起来!起来!”他大声叫着,在宿舍中来回走动,砰砰敲打木架床的柱子,把其余还睡不醒的少年叫醒,“你们都起来!”

临近各处的相似嘈杂声中,所有的人都醒了过来,但房间的木门并没有打开,得到了一个叫做“舍长”的名号的兽人少年皱眉看着所有站在面前的人,从他们蓬乱的毛发到脏兮兮的大脚,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毛发齐顺小腿以及兽皮鞋带扣得很好的鞋子,才转脸向门边的柜子,用系在中指上的钥匙打开,将里面的木盆和瓷杯拿出来,一一交到众人手中。

“只有这些东西都回来,”他一边分发擦脸的小块布巾,一边几乎是怒气冲冲地重复,“你们才能去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