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你会砍我的。”宫惟捉狭道,又蹲着往后面挪了挪:“小心点,这具惊尸好像不太对。你没事干的话就先把那个头上的左眼挖给我吧。”
“你说什么?”
大概是尉迟骁尖利的尾音没压住,宫惟想想又改变了主意:“算啦,你还是站在边上别过来了。先等我一会,等我处理完这具尸体再来处理你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竟然还能笑嘻嘻的,尉迟骁没来得及细思那“处理”是什么意思,震惊和错愕就在下一幕到达了巅峰——只见宫惟左手提起无头尸身,往脊椎上一摸,好像突然发现什么惊喜似地“咦?” 了声。
他右手四指沿着脊椎比划了两下,紧接着指尖锐光一闪,似乎要生生破皮取骨似地,直接就划了下去。
“你干什么!”
这画面直接突破了人能承受的心理极限,尉迟骁疾步上前一把按住宫惟胳膊,颤声道:“向小园!你到底是什么——”
宫惟一抬头,视线刚好越过他身后,看见法华仙尊的头骨碌一个翻转,早已没有生命迹象的左眼幽幽盯着他们。
宫惟霎时色变,一把推开尉迟骁:“小心!”
数根几乎难以察觉的透明细丝从尸体断颈飞射出来,又急又厉穿过刚才尉迟骁所站的地方,擦着宫惟的肩背、颈侧,带起数道飞溅的血线。
那丝线不知是什么做的,见血的瞬间宫惟只觉双膝一软,尉迟骁下意识把他反手推到自己身后,同时一个圆形的物体擦肩飞过——是那断掉的头颅。
喀拉!一声颈骨脆响,细丝准准把头接回身躯,拼接精确毫无瑕疵。
旋即尸体站起,从尉迟骁手里抓起宫惟,指尖不知何时缠上了透明细丝,那丝线直接从他颈侧伤口里钻了进去!
“啊!”
宫惟根本来不及挣脱,全身灵脉剧烈抽搐,半声惨叫戛然而止,全身止不住地痉挛起来。
尉迟骁从没见过小魅妖这样,那半声惨叫仿佛利刃在他耳膜上血淋淋刺了一刀,当即面色剧变:“放开他!”
法华仙尊的尸体却极其灵活,闪电般纵身就走,仿佛对整条墓道甚至错综复杂的地宫都非常熟悉,几次紧贴勾陈剑锋闪避而过。尉迟骁紧追不舍,连发出信号示警都来不及,只能一路重下死手,每当剑锋紧擦尸体而过时都发力猛砍下去,沿途青铜墙壁连环坍塌!
巨响轰然不绝,半座地宫都随之震动,果然引来了地宫中的其他修士。身后很快传来嗖嗖御剑声,有人接二连三惊呼:“怎么回事?”“是尉迟大公子!”
有金丹修士一眼认出了惊尸,当即骇然出声:“法、法华仙尊?!”
尸体拂袖而去,沿青铜台阶飞身直上。但尉迟骁爆发得更快,刹那间勾陈剑已迫近面门:“还回来——”
如果这生死追逐的场景定格,可以看见尉迟骁一手伸向尸体怀中,霎时指尖几乎已经触到了宫惟惨白的脖颈。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几丝不易察觉的细线从尸体指间射出,绕宫惟咽喉一缠!
尉迟骁霎时心神俱震,还来不及收手,身后一道身影御剑而来,啪一下紧紧抓住他手臂,赫然是钜宗长孙澄风:
“贤侄不可硬来,那是傀儡丝!”
尉迟骁遽然落地止步:“什么?!”
这时远处青铜台阶尽头传来脚步声,只见是白霰带着钜宗门下众修士赶到,堵住了法华仙尊的去路,尸体掐着宫惟猝然顿住,前后顿时成了包抄之势。
长孙澄风明显已经与众多惊尸一番恶斗,此刻的状态略显狼狈,但气度还是很稳的:“你们是怎么回事?向贤侄怎么了?傀儡丝从哪来的?”
“……”尉迟骁全身的血液都在一下下撞击太阳穴,嘶哑道:“他……他是为了推开我,才……”
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宫惟冒死将他一把推开,躲过了致命的丝线;而他却没能及时作出反应,以至于让惊尸轻而易举地,就把负伤流血的少年从怀里抓走了。
尉迟骁的五脏六腑仿佛被绞紧,连呼吸都带上了血气。刚才激战中惊尸召唤佩剑、以退为进的诡异表现,此刻都一幕幕地浮现在了眼前。
“……是傀儡丝。”他咬牙道,“法华仙尊这具尸身已经被人控制了。”
长孙澄风失声:“你说什么?”
“应盟主与剑宗以为法华仙尊只是惊尸,因此不忍下死手,但其实尸体从棺内爬出来之前就已经被人种下傀儡丝了,所以应盟主的伤是从前腹部贯入的——他根本没想到惊尸能有偷袭的神智。正常惊尸都行动僵硬,除了攻击活人之外没有任何本能,但法华仙尊却目的明确,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往外冲,甚至知道要挟持人质。”
“我们不是在阻拦惊尸,我们是在阻拦那个施法遥控了尸体的人。”尉迟骁喉结上下一滑,尾音微微不稳:“他真正的目的,是从这陵墓里……是从这定仙陵里把法华仙尊的尸骨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