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蛇女无比漫长的人生中,那惊心动魄的短短瞬间,是永不忘怀的。
尽管,在当时,她其实并不能完全理解整件事的每一个细节。
在东方掷出手镯的那一刻,天命的枷锁就已压下,无形的力量,要把她已经失控的身体吸过去,她很清楚地知道,当她和虚空中忽然现身出来的冰鲡撞击到一起时,曾经属于她的一切,就不再存在了。
也许会有一个强大的,能拔山填海的蛮荒之神,有着她的容颜,用着她的身体,但却再也不是她了。
然而,东方的手掌在一合,黑暗隔绝了一切,仿佛融于天地的力量,也难以侵入。
那小小的黑暗里,四下里都是温暖的,东方的气息,东方的体温。
颤抖着的蛇女略略有些安心,然后猛得一惊,跳了起来。
断开了,那无形中束缚她的力量,那要将她强行从东方掌心夺走的力量消失了。
一直一直,隐隐牵系在她和冰鲡之间的联系,仿佛被斩断了一般,再也不存在了。
小小的一片黑暗中,她感觉到的,是前所未有的自由,前所未有的安全。
下一刻,她的堡垒散裂了。
东方闭目垂首,晕迷过去。
蛇女从半空中落下,触目是天地浩瀚之威。
是偌大身体,几乎被轰烂的冰鲡,是一身红袍已化碎片,七窍都在溢血的东方。
他们都要死了,蛇女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
然后,她在毁天灭地恐怖中,伸展肢体,张开手,张开手,保护他们。
远远近近,无数的尸体,与她无关。
整片大地,无尽的死亡,与她无关。
她的眼中,只有身前一头只剩下大半个身子的冰鲡,只有身后,已无力在她害怕时,回应她的东方。
她在风暴中挺起胸膛,张开双手。
在遗迹森林中,不知岁月流逝地生活了多少年。她是森林的霸主,没有任何魔兽敢于挑战的绝对强者。
所有的风暴在她面前停步,所有的障碍,总能轻易扫清。
她轻轻把东方抓起来,小心地,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把他护在掌心。
他教她生火,他为她烤肉,他为她梳头,他教她说话。他带着她踏入红尘。
这是第一次,由她来保护他。
她小心地虚握着拳头,唯恐用力伤着了东方,双手伸出,托起无力的冰鲡,然后转过身,飞逃,飞逃。
她甚至意识不到,自己的身体一直在长大,长大,以前,她要助冰鲡脱困,还需要巨大的工具帮忙,而现在,只是轻松的双手一托,就足够了。
风暴恐怖地四下漫延开来,却被她那越来越宽大的后背,牢牢地挡着。
她拼命地飞逃,背后的阵阵刺痛,感觉不到,身体带起的疾风,眼前不断闪过的沿途景物,通通无心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