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缄唤进樱桃等人来把灯点亮,摆上饭菜。先把毅郎交给豆儿和潘氏去吃他自己那份饭菜,打发走跟前伺候的人,接了林谨容递过来的汤,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些:“我在太明府那边时听说潜州又发生了民乱。我和太明府的好友算了一算,这几年间,约有二十多个州相继发生民乱,暴动者少则数十,中则数百,大则上千,处处蜂起,杀死的巡检、县尉约有五六十人。”
林谨容垂着头扒了一口饭:“不知这个世道是怎么了。”
陆缄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从武义码头过来,原来住在山下的人,大半都跑上了山。盗匪横行,行人结伴而行,根本不敢单身行路,就是白天也有人抢人!武义附近有一家人,前些日子粮仓给人抢光了,连一粒粮食都没剩!还被烧了房子,杀死了人,一家老小哭得好不凄惨。”
林谨容抬起头来看着他:“所以,平洲这边是迟早的事情……必须送走毅郎。家里人也要劝。”她再不用大概,也许之类的词语,而是用了肯定的语气。
陆缄盯着摇曳的烛火低声道:“他们不会信的。我今日已然试探过他们的意思了,就连六弟跟我一路行来,都笑话我是多虑了。”陆建新更是直接斥为妖言惑众,无稽之谈。理由一成不变,守兵可不少,俞宗盛的雷霆手段在这里,这赋税也不是就平洲这一片如此,好多地方都这样,也不见得就乱到哪里去了。
林谨容听他的意思,似是真的与她一个看法,于是更加挺直了身子,道:“那我们……”
陆缄看看远处欢欢喜喜吃饭,不时还同潘氏、豆儿撒撒娇的毅郎,轻轻点了点头:“再仔细商量罢。”
他信了她!虽则陆缄能做出这个判断更多来源于他平日的所见所思,也离不开她随时敲边鼓,可是作为一个男人来说,还自诩为有一定见识主意的男人来说,他能生出与陆建新等人完全不同的看法,敏锐地意识到危险,相信她,赞同她,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那么沉重的担子一直压在她身上,现在终于有人可以和她分担,林谨容又激动又难过,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呆怔怔地看着饭碗里的饭粒。
陆缄见她只顾发呆,以为她是被吓着了,便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肩头上,忧虑地道:“阿容?”
林谨容抬起头来看着他笑,眼睛亮得犹如星子,笑脸犹如盛开的茉莉,素白雅致芬芳。
“呃……”陆缄有些奇怪,刚才还那副模样,怎地突然又换了张笑脸?于是忍不住仲手去探林谨容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确定她还正常,便严肃认真地道:“情绪起伏太大不利于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