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啸,更深露重,帐里帐外,松脂火把照的四周明如白昼。
天宇王朝承天皇帝宇文敬甍,由豫北都尉洪琛代太尉之职,依制宣布关闭营门,全军戒严。
军营中一片低泣哀号之声,悲痛震天动地。
泪眼朦胧之际,只见中常侍吴寿恪守职责,默然为天子清洗更衣,送玉入口层层包裹,收敛入棺。而后跪拜在地,朝楚略奉上那只国玺木匣。“请皇太子宣皇帝遗诏!”
楚略面上泪痕未干,手指颤抖着缓缓打开木匣,取出平整放在匣中的绢帛来,匣底一方青石玉玺静躺,散发着清幽冷冽的光芒。
绢帛轻展交与洪琛手中,帐内人等齐齐拜倒,听他一字一顿大声念出:“承天皇陛下诏曰‘朕在位数十载,五一百姓却使山河破碎,乱党横行,嘱皇太子宇文明略即日即皇帝位,旧制从简,群臣辅之,光复天宇,强国富民’。”
诏书念完,帐内之人朝着榻上失身尽数叩拜,齐声恸哭。哭过之后,吴寿首先立起,朝楚略拜倒,双手奉上传国玉玺,口中高呼:“万岁!”
其余臣子亦随之跪拜高呼:“万岁——”
帐外众人齐呼:“万岁——”“万岁——”“万岁——”“万岁——”声音次第传将出去,哭声渐歇,取而代之的是希望,是振奋。至此,新帝御极登位。
依照先皇遗诏,丧礼一律从简,这停灵发表,吊唁哭灵的仪式仅用了一日完成,之后,楚略在群臣的督促下终于整冠换装,正式接受帝位,所下的第一道政令既是储备辎重,养精蓄锐准备反攻郑氏大军。
雷鸣声声,大雨倾盆而至,昭示着寒冬过去,初春来临。只是那些轻快温馨的时光似乎都留在了那个冬季,不会再回来。
“君大人,坐下歇歇吧,你都一宿没合眼了。”处理好最后一名伤员,君浣溪站起身来,看向那一具具白布裹住的尸身,忍住眼泪,低声叹息“没事,我出账去透透气。”
那道高大萧瑟的玄色身影,不也在帐外默然无声,站立一宿?
这一场大战结束,军中死伤不计其数,最甚者的,却是颜三带来充当先锋的一干义士,折损过半。
这些人都是当年与楚略在君山结义的挚情汉子,是他生死与共的好兄弟,记得一路上热情追随之时,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容,爽朗的笑容犹在眼前浮现,一眨眼,却是阴阳相隔,生死陌路!
他的心里,会是怎样的痛楚与自责?!
一将功成万骨枯……
掀开帐帘,对上那一双充满血丝,倦意深深地狭眸,脚步不由自主迈过去,欲要上前扶去他眉间的轻愁。
“略……”
“陛下!前方军情急报!”几乎同时,另一道声音在不远处想起。
楚略微微侧头,朝她投来歉意一瞥,略一点头,既是大步离去。
那背影卓然挺直,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已经初具帝王风范。
君浣溪立在原处,痴痴遥望,看着那一抹玄色进得主帐消失不见。一时间心潮起伏,不知所思。静立片刻,忽见眼前光影闪动,泠月一身碧色裾衣,长发束成高鬓,身段柔软款款行来。
“君公子……”又是她,这一阵几乎每天都要经历这样的偶遇,真是烦不胜烦。
君浣溪神色淡然,拱手作礼:“见过公主。”
泠月轻轻叹气:“公子对泠月还是如此疏离……”
“君浣溪不敢。”难不成见面还要热烈拥抱,以示友好?君浣溪心中冷笑,继而转身朝军帐的方向退去。
“公子,请留步听我一言。”泠月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虽刻意压低,语气却是略显焦急:“公子,你可知道,陛下他下了决心,要……”
楚略……君浣溪停下脚步,站立不动,只是苦笑。自己可以对她置之不理,但是关于他的事情,却做不到同样待之。
怔忡间,衣袖被那只纤纤素手牵住,随之缓步去到帐后僻静处。一旦站定,泠月既道:“陛下近日心思稍燥,听了下面军士的建议,想要趁夜带队偷袭郑军大营,暗杀郑爽!”
君浣溪平静道:“出其不意,这样很好啊。”
泠月摇头道:“君公子有所不知,经过此次大战,军中士气低迷,以强弩之末去硬性进攻,而对方以逸待劳,瓮中捉鳖,实在是占了大大的便宜。“
君浣溪皱眉道:“这样浅显的道理,陛下怎会不知……”
“陛下原本性情谨慎,此时一心为阵亡将士报仇,却是顾不得许多了。这一时起意,却有众多不妥,我多次劝告未果,君公子——”泠月说罢,走近一步央求道:“你是他最好的朋友,请你劝他一劝吧,打消主意,我们再从长计议。”
君浣溪敛容道:“公主,我只是个大夫,旨在治病救人,从来不问军政,所言也做不得数,你还是去找徐将军吧。”
“君公子!我是为陛下着想,请你帮帮我!”
“抱歉,我身份低微,帮不到你。”
泠月见那少年面色清冷,气质
淡定,根本无从下手,急道:“君公子,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说不定我俩以后有可能成为一家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