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药箱,从主帐出来,迎面过来一人,一身宫监服饰,正是长青宫中常侍吴寿。
君浣溪赶紧过去见礼,离得近了,但见他肩背佝偻,数月不见,却是苍老了许多。
吴寿一步过来,朝她深深一躬,哑声道:“君大夫,这一路多亏有你,陛下和太子……”
君浣溪微微一怔,赶紧将之扶起:“吴常侍怎说这话,身为陛下的臣子,此是份内之事。对了,常侍是如何到豫北来的?”
吴寿答道:“是安定侯将我乔装为他的随从,随郑爽的大军一路北上,到了豫北境内,趁郑爽军队遇内乱之际,我们便到陛下军中来了。”
安定侯,卫临风?
原来他是先到昌黎见了天子,这才往云川去的,那么,从云川归来,他可是回了军中?
君浣溪心头欢喜,拉住他问道:“卫侯爷如今人在何处?”
吴寿摇头道:“半月前他一人骑马出去,就再没回来过。”
君浣溪哦了一声,微微有丝怅然,点了下头,径直朝一旁的青色帐篷走去。
“君大夫请留步。”吴寿在背后唤了一声,三并作两步追上来,低声道,“君大夫为陛下诊治过了么?陛下如今身体状况如何?”
君浣溪苦笑摇头道:“我与陛下刚说了几句话,徐将军和谢郡守就进来,禀报在附近城池招兵买马之事,陛下让我先去瞧瞧太子,等下再回去看他。”
吴寿垂眼道:“既然陛下旨意如此,你先去看看太子吧。”
君浣溪见他面色郁郁,有丝奇怪,正要询问,忽见前方走过来一名中年男子,面容清瘦,神情倨傲,衣着也颇有些与众不同,与到之处,一众士兵都是鞠躬行礼,态度极为恭敬。
“小子,你可是人称南医公子的君浣溪?”
君浣溪朝四周看看,愣了下,总算明白过来他是在问自己,于是抱拳答道:“正是。”
“你等下到我帐里来,给我看看,我股上长了个疥疮……”
“哦,好。”
那人点点头,一指不远处一座独立的小帐篷道:“我住那里,可记住了!”
“是,我记住了。”
待他走后,吴寿方才出声道:“不必你去,我等下告知徐诺,让随军的郎中去就行了。”
君浣溪点了点头,迟疑道l:“这是……”
“他便是月诏使者,奉了月诏王之命前来,商议借兵连横的事情。”吴寿看她一眼,眼光闪烁不定,轻叹道,“兴许会有变故,你……好自为之!”
君浣溪听得一头雾水,一时忘了方才想要询问的话语,怔然看着他朝着主帐而去。
会有变故……好自为之……
记得沈奕安说过,卫临风也是因为猜测可能会发生大事,所以急急从宛都赶来。
这些人,见面都是不说,只憋在心里,却让她去猜。
可知,她根本没有这份闲心。
她一介大夫,当务之急,是治疗天子和太子的病症,别的事情,与她又有什么相干?
暗自好笑,甩了下头,径直走去太子宇文明瑞的帐篷。
帐中有专人服侍着,宇文明瑞平躺在榻上,想必在途中也受了轻微的风寒,只与她说了几句,便是昏昏欲睡。
君浣溪把脉之后,又点了熏香,为他推拿片刻,待其熟睡之后,方才离开。
站在帐外,看着士兵三三两两从身边走过,其中也有相熟的面孔,相互见礼招呼。
正不知欲往何处,举止四望,突然心头一跳,对了,芩儿!
按照楚略所说,黄芩应该在这昌黎军中,自己醒来已经有一阵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随意拉住一名军士询问,并由他带路,朝着营帐北边的军医帐而去。
尚未走近,已经听得帐中大嗓门的士兵在喊:“黄医师,我的腿没有知觉,完全麻木了!”
“黄医师,这箭,拔还是不拔?”
“黄医师……”
掀帘一看,里间横七竖八躺满了伤患,那面目沉稳的少年冷静游走于病患榻前,动作愈加熟练利落,口中仍是那慢条斯理的语气:“吵什么吵,一个一个来,伤重为先,伤轻次之,无端叫唤者,一律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