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的涵养比我好,忍着不说,再说那又不是他的东西,随便砸。圆月如画,我支着头想了半天,更加坚定了阿白就是前太子夏一白。我说过,我心眼儿多。为证实我的推断,我又潜回古堡去听墙角,可惜阿白的房间里很安静,欧阳没来。
他刚下了命令,不可能从容入睡,我试探着推门,里面漆黑一团,我叫了几声阿白,无人应答,便知他去了别的地方。
——只可能是欧阳下榻的帐篷了。下午数鸽子时,有一只停在他的帐篷顶上,我别了一小捧花在篷角做了个记认,没想到这就派上了用场,在光线暗沉下一模一式的帐篷中,竟也很轻易地找到了它。
帐篷内点着一盏暗灯,欧阳、阿白、阿祥和几个我不认得的人的身影映照在篷身,风一吹就像纸片儿人,别提多好玩了。我蹲下来,缩在帐篷一角,把耳朵紧紧地贴上去,本是阿白在说话,但欧阳飞快地喊了一嗓子:“石榴,进来。”
咳,我这头笨蛋,他们的影子能落在帐篷上,我的影子又何尝不能?我又被当众羞辱了,怏怏地撩起布帘走进去。
座中不下十人,除了我认识了三个,其余都是劲装男子,坐在阿白左边的是个黑衣人,头发隐有花白,面容清矍,双目锐利,见到我却温暖一笑:“姑娘,这边来坐。”
我不知他是何人,但谁对我友善,我就会更友善,忙搬了一张椅子过去坐:“大叔,你是谁?”
“舒达。”他说。
我肃然起敬,打量着他:“百草大侠!我小时候就听过你的名字呢!”
他仍笑:“你还在你娘肚子里我就知道你的名字呢。”
啊?我和青姑只是山野小民,他却见过我?我心知这和我的身世有关,正想发问,他伸出手,做了一个往下按的姿势:“不是叙旧之机,我们尚有要事。”
欧阳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阿白,我心领神会,手捂在嘴上,意思是:“我口风很紧,万无一失。”
他作势想拍我:“你这毛病可真坏,大可大方地走进来列席旁听,哦,不,垂帘听政。”
先前不知阿白的身份倒罢了,而今已有揣测,我垂下眼睫,假装没听见,阿白又开口了:“严五常已投靠猎鹰国,我接下来这步棋颇难走。”
“金旗将军严五常曾经带兵平叛,立下赫赫战功,但安定后即交出兵权。皇上给他封了一个平南侯,赏赐不在少数,然而得了封号丢了实权,这等鸟尽弓藏之意,任谁都有不平意,他今日一反……”那双灿亮的黑眼睛凝过来,话语却是对阿白说的,“他和泽州总兵刘元天是姻亲,必也有动作。”
坐而论道他倒挺肃然的,很有几分样子,我不由一阵忧虑,才十六岁谈起正事就显出了老气横秋的口吻,长此以往未老先衰。他说的什么我听不明白,但气氛太沉闷,只好努力地往下听,连猜带估也听出了个大概。严五常是本朝军中有名的常胜将军,有公谨再世的美誉,但功高震主,皇帝对他很忌惮,杯酒释了兵权,只给了他封号了事。至于这个刘元天呢,他也了不得,祖上是靖国公,他自己则镇守南大门泽州,手握三十万大军,若被严五常策反,后果堪虞。
更要命的则是尚书左丞赵东武,他和右丞相凌克定共同把持朝中大政,能调度三分之一的御林军。而刘元天及第入仕之初,被赵东武有意笼络,可算作是他的门生,刘元天若也反了,赵东武不可能不作出反应——也就是说,若严、刘和赵三方联手,则可为猎鹰国制造逼宫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