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酒醒,已是第二日上午,我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头痛得仿佛马上就会裂开,而嗓子里仿佛孕着火苗,张嘴便能喷出熊熊烈焰。

我挣扎着竖起身子,伸手捞床头柜上的水杯,咕噜喝了一口水,勉强醒了醒神,看到护士小姐进来了,以为会挨骂,不料她只是用一贯平淡如水的语气看着我说:“金光先生留下话,让你醒来之后,给他打电话!”

“哦、哦……”我心不在焉地应了两声,迟疑地问她:“昨天晚上……我是怎么回来的?”

“金光先生送你回来的,也帮你办好了出院手续。你收好东西就可以离开了!”

“哦……”我点点头,感觉头脑里还是一片浆糊,勉强从唇角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对着护士小姐傻笑一下,伸手捞出电话,拨打金光的电话,电话占线。

我听着电话里传出来的“嘟嘟”忙音,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一阵别扭奇怪的感觉,隐隐感觉到有一件事情十分不妥,却又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

在怔愣间,电话却通了,金光在电话那头问我:“醒来了?”

“嗯……”我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金大哥,喝多了……”

他在电话里爽朗地笑,说:“觉得愧对我了吧?没关系,请我吃饭就好了!”

我忍不住“哧”地一笑,说:“没问题,今天晚上,咱出小南门儿吃麻辣烫……”

金光哈哈大笑,说:“不是吧,请我吃路边摊?”

我说:“你好意思讹诈贫苦难民,就尽管来吧!”

闲聊了两句,金光告诉我,一整天都得在外面公干,没法到医院看我,不过梁先生可能会来接我,让我等着,大约半小时就到。

我听到“梁先生”三个字,本能地皱眉,看了看,也没多少东西,便跟金光说,转告梁先生,千万千万别过来了,我自己打车回学校即可。

金光不由分说打断了,直说:“嘿,丫头,听哥的话!”

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热成一片,心里头却有几分暖和,笑嘻嘻地说:“真当我哥?你可别后悔啊……”

我给明兰打了电话,告诉她我马上就出院了,她在电话里欢呼,说已经买好了鞭炮,只等着我回去便“举阁同庆”。

我笑着啐她一口,手脚麻利地收东西。

待东西收得差不多,有人敲门,我正捡书,头也不抬地说:“请进……”然后,听到门口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对不起,鲁小姐!梁先生本来打算亲自过来接你的,但是……”

我转头一看,哎呀,老熟人,可不就是最近经常过来送花的小刘帅哥?

那个姓梁的,居然又一次给本姑娘开空头支票?!

我看着小刘帅哥手里捧着的一把花,忽然忍不住想笑。

真的,无论什么事情,能锲而不舍地坚持到一定程度,便让人敬佩!我真被那个姓梁的放鸽子放到无力生气了,摆摆手,笑眯眯地看着小刘帅哥,一字一句说:“没关系,本姑娘对那个姓梁的没有丝毫兴趣,真正想见的人恰恰就是帅哥你……”眼睁睁地看着小刘帅哥在我面前红了脸,才笑嘻嘻地接过花,看着他,嘴甜甜地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哥哥,改天请你吃麻辣烫!”

回到宿舍,俩美女正蒙头大睡,哪有丝毫欢迎我“回归”的喜悦气氛,免不了被我隔着被子一阵拳打脚踢。

舒舒服服地洗完澡,打开电脑,扫一眼光明正大搁在书柜上的霭理士大师的《性心理学》,我觉得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舒爽无比,一切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

明兰听到响动,捂着被子,探出半个脑袋,懒洋洋地说:“灵娟,你不是说要开整风大会,怎么还不开始?”

章灵娟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终于不甘不愿地翻过身来,半眯着眼睛,瞅着我,一字一句说:“鲁西西同志,现在,请你如实向党组织交待,你昨晚一夜没回医院,究竟是到哪里风流快活去了?”

我实话实话:“去参加了一个特高端的酒会!”

“见到帅哥了?”

“是,一大堆帅哥,一个个全是精英!”

“趁机占便宜了?”

“跟帅哥中途私奔算不算占便宜?”我呵呵笑,脑海里,不自觉地翻过一个黑影。

“切!”俩丫头一脸不屑,一起向我甩来了抱枕,那表情分明说,大姐,拜托你编故事也编得稍微靠谱点,翻过身,继续睡觉。

我接过抱枕,无奈摊手。

这个世界上,很多实话听起来比谎话还像谎话,有什么法子?

我最后只来得及赶在明兰再次见周公之前问了一句:“你们昨晚查岗了?”听到明兰迷迷糊糊地说:“大伟给你送东西呢,等好长时间!”

我呆住!

一切,似乎就这样过去了,像酒精入腹,或许当时,能给人留下各种各样刺激的感受,却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淡去……

尽管,在后续的日子里,我陆陆续续想到了,这件事情当中,实在是包藏着许多许多我无法索解的奥妙和玄机。

比如,那一晚,既然“他”完全清楚地知道我的名字,那么,他的出现,便不再像是一个纯粹的偶然,而多少带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他究竟为什么找我说话,又为什么约我单独喝酒?

又比如,酒会上,几乎是甫一见面,他便伸手抓我左手……为什么专门抓左手呢?真的只是一个纯粹的无心之举?

再比如,那件风衣……那件直到我在医院醒来,依然包裹着我的身体的温暖的风衣……那一晚,喝醉了之后,究竟是不是他送我回的医院?他又如何知道我正在住院?

疑惑很多,而他,便如同一块投入湖底的冰块,“倏忽而至、噶然而终”,瞬间在湖水中融化了身体,没有留下任何一点可供我追寻探究的线索和痕迹。并且最最重要的是,无论我如何殚精竭虑地苦心挖掘,也始终无法从自己身上挖出什么足以引人埋设圈套的“利用价值”!

或许,他真的只是无意之间,从某个意外的渠道获悉我的名字吧,如同……他从简介上获悉会所老板刘昌平的名字!

或许,只是在我喝酒的过程中,曾经无意之间把名字告诉过他——醉酒之前最后一部分记忆,我至今不是特别明朗,不排除曾经告知了他姓名的可能性!

如今想来,有些后怕——我的酒量,毕竟不若自己曾经以为的那般“无坚不摧”。我会喝醉,如同世界上所有人一样,达到了某一个临界点,便会醉倒,醉得人事不知!

以后,无论如何,不能再像那样,冒冒失失地跟陌生人喝酒——他若当真心存不轨,就算要让我尸骨无存……想必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吧!

……

出院之后,金光很快便传来了消息,说梁先生出国去了,临走前吩咐,让我到梁氏的公关部接一部分翻译的活,先从最基础的开始,循序渐进地慢慢来,并且还特别交代,即便我刚开始不熟悉,翻译出现问题,也不许大家刁难——感谢上帝,他终于良心发现!

大约是金光暗中照拂,我从梁氏兼职获取的翻译报酬是市面上的好几倍。我的生活水平也因此,从“温饱”一跃而至“小康”。我心存感激,只要金光在北京,总想办法请他吃饭,一口一个哥哥,叫得他笑逐颜开。

而李教授也因为牵连我受伤之事,对我格外照顾,不但允许我如期参加期末考试,更时常纵容我混迹于他的博士生和硕士生队伍中间,在心理学临床治疗方面教给我一些实用性知识。尤其是关于深度恐惧症方面的研究,李教授毫无疑问是我国学术界的超级大牛之一,手里有大把资料,大把实际病例,无论观察测量还是统计分析都能采集到第一手材料。他既愿意尽心教我,我又确实对学习和研究都抱有浓重兴趣,舍得尽心投入,双方一拍即合,自然进步神速。

在他的悉心指导下,我的第一篇学术论文公开发表了。虽然还很稚嫩,虽然只是在一般刊物上占据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小位置,但李教授亲切地表扬了我,说我很有“学术潜质”!

如此看来,茶馆受伤一事,于我而言,倒是因祸得福了!

起初的一段时间,被“他”握过的手上,还会残留一些莫明的温度;午夜梦回,无法入眠时,偶尔也会小心地起身,翻出那件被我小心叠放在箱子最深处的温暖的风衣……但随着我每天勤洗手,勤劳动,就这样,洗刷刷,洗刷刷,one、o、three……梁氏的英文材料源源不断地涌来,因为主业是进出口,这些材料大都涉及经济和商业,于我而言,是彻底陌生的领域。我一头扎进经济学专业英文词典中勤学苦练,每天起早贪黑,忙得脚不落地,渐渐地,便把那个人给逐渐淡忘了……

不知不觉,在梁氏兼职已经一个多月了,抬起头来,寒风凛冽,雪花漫天,圣诞节就快到了!

我走到邮局,把偷偷编织的一条围巾匿名寄给了姜俊伟,对着邮筒说了一句:“大歪,谢谢你深夜到医院给我送东西……”闭上眼睛,许下愿心,希望来年,我心爱的男孩和他心爱的女孩——幸福平安!

用明兰的话说,圣诞节与期末考试之间的关系往往是:圣诞就要到了,那期末考试还会远吗?于是,在期待圣诞狂欢的隐隐兴奋中,学校里的空气依旧是不可阻挡地一下子便凝重起来,图书馆、自习室、资料室、教学楼……几乎所有能够上自习的地方都严严实实塞满了人。

我自认资质平凡,又笃信“勤能补拙”,一贯舍得在学习上下功夫,况且这学期意外住院两月,耽误了不少功课,真是丝毫不敢懈怠,一头扎进书堆里,迅速进入了考试一级戒备状态,所有脑细胞都疯狂运转起来。

这个周末,明兰打算同大歪到近郊的农家乐复习功课,邀我同行,被我坚决拒绝了,拼尽全力把那一对情侣塞进了车,说:“好好复习啊,不到时间不许回来!”

明兰煞有介事地点头,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如果要用我的床,千万别客气,直接用啊!”被我狠

狠踹了一脚。

早两日,万事不挂心的章灵娟便已经跷课跟随其中一个男朋友旅游去了,待送走了明兰,宿舍便俨然成了一个独立空间。

考试在即,我当然是乐得享受这一份难得的独处之静,把各种复习资料搬出来,摆得满宿舍皆是,不料,第二天一早,刚起床,便看到明兰绷着一张脸,愤愤地进来。我吓了一跳,赶紧嘘寒问暖,一番打听下来,才知道明兰和大歪昨晚闹别扭,竟是闹了整整一夜。

我问明兰发生了什么事,明兰垮着一张脸,恶狠狠地说:“他脚踏两条船!”

我听得那叫一个愤怒啊,立即一如既往,两肋插刀,风风火火地跑到男生宿舍楼下,扯着嗓子叫:“大歪,大歪,你给我滚下来!”

大歪从二楼的窗口探出头来扫了一眼,又缩回去,很快便下来了,冷冰冰地说:“你跟明兰说,要分手直接说,别恶人先告状。”

“呃……”在我印象中,哪次明兰生气,我来讨说法的时候,大歪不是一副仿佛被霜打过的蔫样儿,何尝这般理直气壮过,倒是被他梗得一愣,随即火头又窜上来了,开始滔滔不绝地教训他,说他不知道是哪辈子烧的高香,终于摊上明兰这么好的女朋友,居然不懂珍惜云云,末了,还是让他去找明兰负荆请罪。不料这一次,他的气势竟是罕有地强劲,抵死了说自己无辜受害,而明兰则是“做贼心虚”。我被他说得糊涂了,只好又去问明兰。

就这样,一日之内,我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来回穿梭,反复拷打,好不容易才整理出了一个大概。

原来,上个周末,他们俩原本约好了要一块儿去看电影,谁知临到要走了,明兰忽然接到一条短信,行动言语便变得迟疑起来,说不去看电影了,就在校园里玩儿,此后,整整一个晚上,神经质一样,反复看电话,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大歪当时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不过勉强忍住了,没有发作。

不料这一次,刚去到农家乐,明兰就要上厕所,把手提袋交给了大歪。大歪想起要打电话,碰巧手机又没电了,就捞出了明兰的手机。打完了电话,他无意间一翻,竟翻出了那晚的短信,上面是极简单的一句话:他今日在京!

大歪看着屏幕上那个刺眼的“他”字,前后串连地一思量,认定了明兰肯定是起了外心,那天晚上,肯定是在等某一个男人的电话,两个人立即大吵起来。

明兰开头只是不断冷笑,后来却放了狠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有其他女人。我不过是给你面子,不愿大家过于难堪……至此,这个架便吵得天翻地覆,不亦乐乎。

我自然是永远站在明兰一边的,见她伤心,便耐心地陪着她宣泄。她开始是生闷气,后来却又抽抽搭搭地哭泣,直到晚间,见大歪还是不来找她,却忍不住了,让我陪她去了大歪的宿舍。以往这种时候,我总是一马当先,使出调虎离山之计,调开宿管大妈,好让明兰深入宿舍,不料这次却是运气极好,宿管大妈碰巧不在。

我陪着明兰去到大歪的宿舍,他们两个人见了面,大歪看明兰伤心得不成样子,到底心疼了,讷讷地说:“我可能误会了你,但是,真的,我只爱你一个,没有其他人!”

我听到这样的话,知道不能待下去了,赶紧起身,悄悄往门外走,却被明兰拉住了。她咬住了嘴唇,眼眶里还含着泪,一字一句问大歪:“前两天那条围巾……究竟是谁织给你的?”

我听到“围巾”两个字,头脑里猛地一炸,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了。

“呃……”大歪也终于醍醐灌顶,有些啼笑皆非地说:“你说那个呀……我哪知道是谁织的!”

明兰说:“骗人……”

大歪便俯身,从床下的箱子里“刨”出了那条蓝白相间的围巾,说:“你看,你看,我都跟准备捐赠的衣服放在一起呢!”

明兰说:“那你把它绞碎了吧!”

大歪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说:“不好吧……”

明兰立即拔脚往外走,被大歪一把拽了回去,说:“好吧,好吧,我把它绞碎……”取出一把大剪刀,毫不迟疑一剪落下……

我眼前一黑,黑幕上,血光四溅,仿佛被那把剪刀正正搅中了心房,搅得疼痛不堪,定了定神,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说:“真是俩孩子,还以为多大的事情呢,说开不就好了……”匆匆离开了大歪的宿舍,跑到楼下一侧的暗影里,徐徐蹲下。

夜风打在脸上,带着冰雪般的冷霜!

那条围巾,我织得极其隐秘,所以,织得尤其辛苦,如今反思,不过是因为,从一开始,它便见不得光!

我试图把一条亲手织就的围巾送给好朋友的男朋友,无论出于何种动机,本身便是错事一桩,更何况,这些年来,难道我便敢说,自己就从来不曾有过任何奢望?

我暗恋了他那么久、那么久!

他的身上,拴着我长达六年的青春时期,无数卑微而渴求光明的向往!

其实,我知道,我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两年来,我之所以对他那么凶,那么狠,不过是因

为、因为,我担心自己一温柔,便会不知不觉懈了心防!我怕自己出错;我怕自己回头;我怕自己不知不觉便走错方向!可终究还是错了,终究还是织了这样一条围巾,被人绞碎……原是应得的下场!

我闭上了眼睛,踞在墙角,默默反思许久,许久,终于站起身来,狠狠地对自己说:“鲁西,你他妈将来再干这种事儿,不用别人教训,自己拿把剪刀,把自己绞碎算了!”狠狠挥出一拳头,砸在墙角上,许久,才嘘口气,抬头,盯着月亮,认真地说:“今天是我错了!而今后……不会再错!”

夜很深,风很紧,而月光……很温柔!我抬头看着月光,静静地、静静地看着月光,直到冷风吹去了我身体里残留的全部热意;直到月光抚平了我心底里缠绕的全部委屈;直到每一丝不甘,每一缕愤懑,一丝一缕,都完全沉寂!

我终于重新把笑容堆上脸庞,慢慢步出暗影,准备动身回宿舍,刚一起步,却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嘎崩、嘎崩”,俨然便是一种咀嚼声,却又完全不同于正常的餐饮。这声音落入我的耳中,却让我起了一份敏感。

我放轻脚步,小心地朝着发出声响的黑暗角落走去。

大歪他们那幢男生宿舍背后,是一个废弃许久的仓库,而声音的来源,正是仓库西侧。我轻轻走到近处,透过几不可见的幽暗光线,看到墙角扑着一个人,而那种“嘎崩、嘎崩”的声音,正从那里传出来。

如果换作是其他人,恐怕便不会知道这样一种声音意味着什么,而我却恰恰听过,恰恰知道。

我想了想,在离墙角二十步远的地方站定了,捡起一块小石头,轻轻扔过去。

小石头落地,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在这个暗夜寂静的角落里,十分清晰。“嘎崩”声消失了,角落里的人直起身来,徐徐转头看我。

我看不清他(她)的面容表情,但知道他(她)充满戒备。

于是,我也静静地站着,定定地看着他(她),没有任何动作。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许久,许久,他(她)开始颤抖,我知道他(她)的精神有些松懈了,便用最轻柔的语气对着他(她),徐徐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依旧面向他(她),轻轻地,一步一步后退。

他(她)的身形迟疑了许久,终于开始缓缓挪动。

我轻轻地后退,一步一步后退;他(她)轻轻地向前,一步一步向前。终于慢慢走到了亮光的地方,我看清楚了,是她,嘘了一口气,微笑着叫她:“媛媛……”

她也仿佛认出了我,神情进一步放松了,只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眼球滴溜溜地转,依旧是充满戒惧。

她原本应该是漂亮的,却因为常年无法正常进食,饿得面黄肌瘦,皮包骨头,面颊上,不免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发质也是干黄凌乱,形容甚是枯萎,看起来有些可怖。

而真正更可怖的,是她的嘴巴。她的嘴里塞满了砖石的碎屑,唇角挂着一抹浓冽的鲜血。

我摊开双手,表示手上空无一物,慢慢地向前,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异常清晰,慢慢地,一步一步靠近她,终于,伸手抱住了她!

她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却没有反抗。

我很是欣慰,揽着她,问:“你怎么出来了呢?”

她忽然颤抖,说:“我看到了好多血、好多血……”

我紧紧抱住她,坚定地说:“别怕,有我呢!一切有我!!”

……

午夜时分,我终于成功地劝得何媛媛吐掉了嘴里全部的砖石碎屑,带着她去了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校园风味餐厅,用清水帮她洗了脸,漱了口,理了理头发,然后,帮她叫了一碗牛肉面。

餐厅里除了一个大厨外,空无一人,这样的环境令她安心。

走进餐厅的光亮中,她原本有些紧张,我也担心她承受不了,想不到,颤抖了片刻之后,她竟然还是顺从地进来了。